第3章

[她完蛋了，整形師最討厭別人誇他漂亮。]

我掏出手機，殷勤狗腿地湊過去：「能給您拍張照嗎？」

縱橫娛樂圈多年，我怎麼沒發現還有這麼一號素人大美女，簡直比某些一線還要好看！

整形師額角青筋跳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皮囊下遊走，隨時都會鑽出來。

她扯唇，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上班時間玩手機，身為店長，我要判你不合格——」

嘎？店長？

我遺憾收起和大美女貼貼的心，掏出手機以證清白，諂媚道：「店長～您誤會了～我隻是在做客人醫美前後的對比圖，想著發朋友圈給咱家宣傳一下呢。」

就是不知道這裡網絡質量這麼差，居然完全沒有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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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師猝不及防頓了一下，眼前的人類已經自來熟地給她倒了溫水、拉了椅子，他不由自主地接過坐下，下意識喝了一口。

從打斷他到接手話語權，隻有短短的三秒鍾。

狡猾的人類開始喋喋不休。

「店長，經過這半天的實習，我發現咱們美容院有很大問題！如果不好好整改經營，很可能會倒閉的！」

嗤，區區一個玩家，居然真的這麼帶入。

然而要讓她失望了，就算這樣，也根本打動不了他！

整形師漫不經心的聽著，直到聽到——

「其實我發現了，咱們的客人，都是曾經被燒傷過的病人吧。」

眼前的人類神情嚴肅，正襟危坐：「有的人患有嚴重的創傷後遺症，壓根無法正視自己的臉；有的人則是因為容貌焦慮不停的整容，卻整容失敗形成惡性循環。客人、美容師，其實都是病人。咱們雖然名叫『完美人生美容院』，但以我個人之見，叫『完美人生療養院』更合適一點，他們需要的其實不是變美，而是克服對醜的恐懼。」

整形師眼皮微抬，眸光中帶著詫異，隨後，神情一點點冷肅下來，閃動著S意。

直播間的詭異們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鬼扯吧，什麼療養院……明明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有志之詭團結起來虐S人類的劇本嘛！]

[……我搜了一下，這裡在人類世界的原址確實是個療養院，新聞說一次意外失火燒S了好多客人，老板賠的傾家蕩產，最後跳樓自S了，S後還被人罵是變態人妖……嘶、等等、這不會就是整形師吧！]

[？？？你告訴我我那麼大個風情萬種花容月貌的大美女是人妖？]

[準確的說是性別認知障礙，怪不得整形師不喜歡被誇容貌……不對，扯歪了。看直播，整形師要出手了！]

我正說的起勁，店長卻突然伸出了素白纖細的手，毫不留情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面色陰沉，手中不斷用力，掐的我呼吸有點困難。

「閉嘴！你懂什麼！仗著有一張好看的臉就對他們指手畫腳，自大又惡心，聽得我想吐！」

「等、等下……」

我拍打著她的手臂，斷斷續續道。

店長兩隻手都掐了上來：「就算你求我也沒有用！」

「整形師大人，求求您放了她！」

頂著兩條紅腫雙眼皮的美容師不知道從哪裡蹿了出來，抱著美人店長的胳膊，聲淚俱下：「她是個好人！」

店長臉色扭曲：「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麼！」

我也臉色扭曲，用嘶啞的聲帶大喊：「恢復期不要哭啊！！！會發炎的！！！」

「滾開！」店長一把將美容師甩到一邊，輕松地像是提溜一隻小雞仔，「再過來，我連你一塊S！」

美容師扒著門口，淚眼汪汪：「對不起 001，你不要掙扎了，S了就好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變成詭的！」

我眼角抽了抽。

謝謝，但我覺得我還有救。

本來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是你逼我的！

趁店長因為美容師分神的間隙，我一個手刀砍向她肘窩，在她控制不住向前踉跄泄力的那一霎那，幹脆利落地把脖子上的雙手撕了下來，順便抬腿踹了她一腳。

一切隻發生在須臾之間，等直播間的詭異們反應過來，就看見整形師捂著雙手，「噗通」跪在了人類面前。

而我氣定神闲，盡顯高手風範。

——技多不壓身，在跑龍套、演屍體之餘，我也會當當女主的武替。

直播間瘋了。

[啊啊啊啊啊你在幹什麼！詭異膝下有黃金，快點站起來啊！]

[補藥啊，補藥向人類屈服啊！]

整形師抬頭，眼睛裡透露著震驚、迷茫和不可置信：「你——」

剛剛他本來不想跪下的，可不知為何，剛剛這個人類女人身上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威壓，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頂禮膜拜……

反應過來之後，他的臉黑如鍋底！

「你對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我嘆了口氣，「就是戳你麻筋了。」

08.

真是個千瘡百孔的美容院。

奇葩的老板，瘋癲的顧客，神經的店員。

美女店長梗著脖子，憤憤不平：「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失敗者！loser！社會、親人、同事都不肯接受他們，我的美容院給他們編制了一個完美的夢境，這裡沒有歧視、沒有攀比、沒有嘲笑，隻有在這裡，他們才能做自己！」

她目眦欲裂，表情有些猙獰，甚至臉上都浮現出筋脈凸起時的細紋：

「是我接納了他們！我做了這麼多，那些什麼都不懂、隻會冷眼旁觀的人有什麼資格罵我？你們比石頭還冷漠！把我逼S你們就滿意了！」

她聲調高亢，我頭疼地捂住耳朵：「停——小嘴巴，不說話！」

店長氣得河豚尖叫：「你敢命令我——！」

我果斷出手，捏住了她的嘴巴。

她愣愣的看著我。

臉紅了。

詭異們愣愣地看著直播間。

紅溫了。

[？？？誰把整形師調成這樣了？姐子哥你人設崩了你知道嗎！]

[太好了是戀綜我們有救啦！]

[趁亂吃兩口飯，傲嬌系就要強制愛！什麼都磕隻會讓我營養均衡！]

[樓上做個詭吧！]

見她終於安靜下來，我松了口氣：「你嘴上說著他們被人歧視排擠，其實真正有偏見的人是你吧？」

她漲紅著臉，再度尖叫：「你放屁！」

我一針扎破她的色厲內荏：「你頂著這麼漂亮的臉穿梭在全是醜八怪的美容院裡，其實虛榮心被滿足了吧？要是你真的共情他們、可憐他們、為他們著想，就不會光鮮亮麗地出現在這裡了，畢竟你才是容貌焦慮的源頭。」

店長臉色蒼白，嗫嚅著反駁：「不、不是的......」

我作勢起身：「那我給你畫個燒傷妝。」

她捂著臉後退：「不要——！」

直播間內，眾詭沉默了。

[仔、仔細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個理？]

[屁！都是為了直播效果好嗎！有了對比人類才會對整形師更親近放松警惕，這樣被折磨的時候叫的更慘更刺激！黑子滾出直播間！]

[夠了！你們都被這個人類的花言巧語蒙蔽了！我們是什麼？我們是殘忍的、強大的詭異！現在當務之急是用最冷血的手段狠狠虐S這個人類！]

[殘忍？冷血？這個詞用來形容師婷似乎更合適，如果她S了，一定是舔嘴唇把自己毒S的！]

我放下手:「你看，對惡意的凝視和評價反映強烈，本質也是一種認可。」

不像我，哪怕觀眾再怎麼罵我是S人式演技，我也不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至少我還可以演好屍體！

「我、我難道真的錯了嗎？」

店長放下手，茫然無措地看著我：「我花了很久才變得這麼漂亮，可是外面的那些人非但不為我高興，反而罵我是變態、怪物。隻有在美容院裡，看到客人們羨慕的眼神，我才覺得自己做的沒錯......我不是故意想要炫耀的，我隻是、隻是想獲得一份認同感。」

她哭的梨花帶雨，我立刻心軟了。

聯想到在工作中，那些明明已經很完美，還被觀眾用放大鏡吹毛求疵、以至於患上抑鬱症和強迫症的同事們，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也不敢說對不對，畢竟眾口難調，容貌焦慮和反容貌焦慮打的不可開交，我不知道你的處境，卻居高臨下地指責你的選擇，未免也有點太傲慢了。」

「我隻能說，漂亮很好，但隻有漂亮是不夠的。」

我引著她的手，放在了胸口處，語重心長：「你還缺了這個。」

店長美麗的臉上緩緩浮現出狐疑：「你是說......我還得去隆個胸？」

「......」

我額角青筋跳了跳。

「——我的意思是你要有堅定的內核和正確的三觀！！！」

09.

最終，店長作為第三個客人，給我打了超級五星好評。

拿著高額實習津貼和提成走的時候，她依依不舍，怨婦般幽幽道:「真想讓你一直留在這裡。」

我不以為意:「等我檔期空了就來你這兼職，這裡的店員個個都很熱情，客人也好相處，我超喜歡的！」

整形師瞳孔地震：她還想反復來這個遊戲刷分？

人類臨走前，他扭扭捏捏，終於問出了那句話。

「喂……」

副本大門打開，虛幻的光芒灑落一地。

人類背對著他，背影窈窕修長。

他突然有些近鄉情怯，那句「我其實是個男人」不知為何卡在喉嚨裡，像是一根細小的魚刺。

他頓了頓，若無其事的繼續問道，「……我美嗎？」

背在身後的手中，拿著的不是濃硫酸和針線，而是一支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他用指腹揉捻著玫瑰的花刺，心裡突然忐忑起來。

「美啊！」

人類衝他露出笑容，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你很美，美容師小姐很漂亮，今天的兩位客人也都各有優點，大家都值得被贊美！」

她揮了揮手，消失在光明中。

【恭喜玩家通關 S 級副本『貼心顧問』，獲得道具『美容學徒 001 號』工牌，可憑此工牌出入完美人生美容院。】

【發放獎勵『詭異的信任』。】

[揮揮～這是我看得最心情復雜的一個直播, 百感交集。]

[雖然從致鬱系變成了治愈系，但我感覺心情還挺平靜的，人類的一些話說的很有道理。]

[嗚嗚, 我就是因為生理殘疾自S的，如果我生前遇到她就好了，說不定就不會想S了。]

[哈特軟軟，師婷麻麻我是你的寶寶呀！]

也有垂S掙扎者。

[這對嗎？我們可是詭異！邪惡又強大、殘忍又陰險的詭！我們怎麼可以被人類洗腦！]

[呵呵, 第一個本靠蠻力, 第二個本靠嘴遁，她隻是運氣好遇到了一幫蠢貨, 等著吧, 下一個副本是對抗陣營, 她必S無疑！]

一片祥和之中，突然有什麼亂入。

[我怎麼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我怎麼感覺好像忘了點什麼？」

走到一半時, 我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不由得站住冥思苦想。

是什麼呢？

想了一會，腦海中卻一片空白, 就連潛意識裡曾察覺到的違和感也不見了。

正巧這時手機響了一下, 是之前邀請我的恐怖綜藝劇組再次給我發了臺本。

【你是一名外科醫生，近日，時常有病人送來搶救，他們無一例外，都沒有頭……】

【各位, 歡迎進入 SS 級副本「沉默的真相」，您的身份是「醫生」，您的任務是「救S扶傷」】

【深夜的手術室, 往往會有些非人的存在。對了醫生, 你有沒有, 見過我的頭？】

【祝你們好運。】

短短的幾行字，讀的我心潮澎湃。

聚光燈！歡呼聲！屬於我的舞臺又來了！

……

「撲通！撲通——咚！」

脫水艙被用力掀開, 融合詭氣弱遊絲地從裡面爬了出來。

原本龐大的體型經過高溫炙烤後大幅縮水, 變得緊致幹瘦，皮膚也變成了均勻的黑珍珠色。

她顫巍巍的趴在地上，像是巨大的黑色蜘蛛, 表皮的焦殼在這個過程中「簌簌」掉落，散發出誘人的烤肉味。

看見前方的美容師, 她眼前一亮，手腳並用飛速爬行，一把抓住美容師的腳踝！

「我……要……打……差……！」

話音未落, 嘴巴便被用力堵住。

美容師還未消腫的眼睛縫裡迸發出狡詐兇光, 低聲威脅：「閉嘴！我已經替你打了好評，你把這事憋在肚子裡, 下一張皮你先用！」

「！」

她居然濫用職權！

融合詭譴責的看著她：「我……要……舉……報……」

美容師慌得眼珠子亂轉, 差點從眼眶裡滾出來。

「你要舉報誰？」淡淡的聲音響起，整形師負手而立，美麗的臉龐俯視著她, 笑容微微。

融合詭瞬間找到了靠山：「她私自給 001 號打好評！她是叛徒！」

「哦？」

整形師臉上的笑意更加動人，他親手扶起融合詭，親切道，「去我辦公室, 咱們好好聊聊。」

——當晚，整形師的辦公室響起徹夜慘叫，令諸詭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