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情恍惚的問：「不好意思啊，剛剛扯到你了，痛不痛呀？」

她興致勃勃：「不痛啊，比起這個，剛剛你說的假體長毛是怎麼回事？」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眼神溫順信賴。

我閉上眼，眼角抽搐了一下，做了個違背祖訓的決定。

「稍等一下哦，我去拿個東西。」

[等等，她拿了什麼？為什麼拿起膠棒又放下了？]

[……剪刀、針線？她要幹什麼……]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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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了一下，發現你的雙眼皮還可以修復的，我幫你做一下吧？」

我舉起剪刀，磨刀霍霍向豬羊——

曾經我演過過一個醫生女配，最重要的一場戲份是幫車禍的男主做手術，為此，我專門去一家私人醫院實習過，希望能用技巧彌補演技的不足。

誰知播出後，0 個人在意我專業的操作手段，而是全部在分析我的面部表情。

[盡管女配皺著眉頭，竭力表現出擔憂，但她的眼輪匝肌是收縮狀態，說明口罩下的臉在笑！像是在欣賞自己得意的作品！]

[所以男主的車禍是她安排的？就是為了拆散他和女主？舔狗秒變兇手……什麼恐怖片設定。]

[不僅如此，看 46 分 25 秒，男主大出血，所有人都慌了，女配站姿重心在腳後跟，說明心理很松弛，一點都不緊張男主是S是活。第 38 秒，開胸手術，女配脖子前傾，瞳孔擴張，代表她很興奮。女配壓根不喜歡男主，而是喜歡男主的屍體 or 內髒，盲猜她就是那個連環S人犯！追求男主隻是為了知道調查進度！]

此條分析被頂上熱搜，我懵了。

眼輪匝肌收縮，是因為我剛做完醫美，一皺眉就會牽動眼角。

重心後移，是我想表現女配不忍目睹男主的離去。

瞳孔擴張，是她最終克服了心中恐懼，重新表現出精英醫生的擔當與克制！

……為什麼這樣一個愛崗敬業、善良柔軟的好女人會被網友解讀成殘酷冷血S人犯！！！

導演也鬱悶了，她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難道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為此，當結局播出，我高深莫測的兇手形象破滅，被網友罵出了一萬條回復。

【S人犯教科書演技】和【S人式表演】成了我的成名詞條。

唏噓的結束回憶，打好麻藥後，我迅速把被撕掉的皮肉縫起來，還給美容師微調了一下。

絲毫不知幹脆利落的手法又給直播間的詭異們留下了多深的陰影。

[百歲老詭被凌遲，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湮滅……]

[心疼美容師，都疼暈過去了玩家還以為她因為麻藥睡得正香呢。]

[我生前S後都沒求過人，人，這次詭求你，給她個痛快吧！]

叫不醒美容師，而前臺叫我出來迎客，隨著地板的微微震顫，一陣劇烈的惡臭撲面而來——

05.

那是一個身高接近兩米、渾身粗胖黝黑，身體畸形的……人。

像是渾身被重度燒傷，好幾個人拼疊黏連在一起組成的，渾身布滿黑色的裂紋，散發著焦糊味，衝擊極其強烈，哪怕是見慣了劇組形形色色恐怖妝造的我也有些不適。

此刻，他，或者她，正用野獸般恐怖的聲音嘶吼著：「給我一張漂亮的皮！」

說著，一個破口袋般軟塌塌的東西被她用力甩到地上。

那是……一整張人皮。

人皮栩栩如生，面上還凝結著驚恐，從後腦到脊骨被剖開，紅彤彤的內膛袒露出來。

哪怕是見慣了各種假肌肉、假臉皮的我也不由得稱贊這張人皮的精妙與逼真。

儼然，她試圖用皮套把自己隱藏起來，但大概是大小定制錯了，皮套看起來隻有一米六，她壓根擠不進去。

客人開始尖叫，用力踩踏著地上高昂的皮套，直到把它踩成一灘紅彤彤的肉泥。

因為劇烈動作，裂縫間流了很多膿液般的汗水，腥味更加逼人。

似乎是見我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前臺眯起眼睛，陰惻惻的警告我：「顧客就是上帝，如果上帝要你的鼻子，就要將你的眼睛也一同給她……」

與此同時，客人的目光，也落到我身上，似是垂涎欲滴。

「你很美。」

她贅肉層疊、畸形到五官錯位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抬手直直指向我：「我要你的皮。」

彈幕區的詭異們集體歡呼，向來參加遊戲的人類不管再怎麼強悍，都會本能的對他們感到恐懼和抵觸，唯有這個女人非但不害怕，反而以傷害他們為樂，極大地挫傷了詭的尊嚴！

終於能看到這個人類栽跟頭，詭異們幸災樂禍，高興得像是過祭日。

[給了皮會S，不給得不到五星好評也會S，哈哈哈哈哈她終於S到臨頭了！]

隨後，詭異們眼睜睜看著這個如豔屍般漂亮的女人臉上，倏而露出了陰森恐怖的笑容。

一雙漆黑得不似活人的眼睛牢牢盯著面前的融合詭，像是鎖住獵物的鷹隼，紅豔豔的唇角慢慢扯開，牙齒雪白，似乎還吞咽了一下，貪婪又熱切的說：

「客人……我們這邊有一個項目特別適合您！簡直是為您量身打造的！」

這個客人是個潛力股！

我蒼蠅搓手，對提成的渴望瞬間蓋過了對客人長相的恐懼：「客人喜歡我的臉真是我的榮幸，其實我之前也對樣貌很自卑，也曾被別人冷眼相待，雖然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也不能決定自己的長相，但後天的努力同樣重要，正如我們美容院的名字一樣！感謝您選擇我們、相信我們，我們美容院一定能給您一個完美人生！」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既拉近了距離，又喚起了共鳴，既凸顯了專業，又畫了張大餅。

我暗暗握拳，師婷，好樣的！難不成你的天賦在銷售行業？

彈幕一片沉默，融合詭也詭異的卡殼了，她手指顫了顫，锲而不舍的指向那個巧舌如簧的人類：「我說我要你的皮……」

人類上前兩步，握住了她的手。

融合詭：？？？

「你的人生隻有一次，難道要頂著和別人一樣千篇一律的臉，做一個拙劣的模仿者嗎？」

融合詭：「額……」

「我們會根據您的特色，為您定制最合適的整容項目。」

我後退兩步打量她，沉吟片刻，「您的腿很長，可以走模特氣質路線，除了接受醫美項目外，還要抽一下脂塑型，讓您在人群中更加奪目。後期，我們美容院也會和健身房等公司合作，為您術後維持身材提供技術指導。」

前臺尷尬的小聲打斷我：「咱們沒有這個項目。」

「現在有了，」我淡定道，「一會我會和老板具體商談，掙到的錢就首先用來改造咱們院的環境，我已經忍這個滲水的牆皮很久了！」

融合詭聽得嘆為觀止，潛意識裡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由於生前由多名受害者燒焦融合在一起的，相當於共用五六個大腦。

此刻，不同的大腦正在瘋狂 Battel。

「試試也沒有損失，她要是敢騙咱們，直接扒了她的皮！」

「可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她真的好美，好想貼貼……咕咚。」

「誰在控制下半身？為什麼我腿這麼軟？」

「……不知道啊，反應過來就想跪下去了，莫名其妙感覺很向往啊。」

「呸！你那是饞她身子，你下賤！」

大腦們吵成一團，融合詭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S機了。

我迅速裝備工具，露出最親切友善的笑容。

手上的兩個鋼絲球，閃閃發光。

「不管怎樣，先來體驗一下全身 spa 吧？」

06.

上大學的時候，我也兼職過澡堂搓澡。

多年過去，功底還在。

一把搓下去，客人渾身的皮都展開了。

「嗷——！！！」

她趴在美容床上，臉部牢牢鑲嵌在洞裡，手指蝶泳般無助地向前伸著，指頭痙攣似的顫抖了一會，終於不再亂動了。

我把搓掉的黑乎乎的皴嫌棄的掃到地上，假笑道：「客人新陳代謝比較快，平時要多清潔，防止油脂堵塞毛孔哦。」

融合詭發出一聲含混的呻吟，大概是在害羞吧。

我這樣想著，往客人背上倒了點生理鹽水保湿，繼續搓搓搓。

彈幕的詭異們看得寒毛直豎。

[酷刑……這是她面對融合詭挑釁的回應！]

[扒皮抽筋也不過如此，居然還往詭的傷口上撒鹽，撒旦一覺醒來掉到第二名了。]

[不是，詭都慘叫成這樣了，這個人類居然還能笑出聲？這個直播間是專門折磨觀眾的嗎！]

[師婷是詭異偽裝的證據＋1：首先她叫屍體，其次她長得像屍體，最後她的同理心也像屍體一樣冷冰冰，所以是哪個大佬混進人類裡了？畫皮詭還是食屍詭？]

半個小時後，客人奄奄一息——哦不，是容光煥發的躺在床上，身上黏糊糊的黑泥被我搓的一幹二淨，皮膚像嬌嫩的新生兒一樣黑裡透紅。

我揉揉胳膊：「我們美容院剛從國外進口了一臺美白艙，客人要不要體驗一下？現在毛孔都打開了，皮膚的吸收效果最好了！今天辦卡還有九折優惠哦～」

融合詭翹著手指，奄奄一息：「呃、呃……」

可惡，她的脖子剛剛被搓斷了，氣管還沒長好，這個狡猾的人類女人，居然用這種手段逼她沒法打差評！

她有手有腳，還可以寫字！

融合詭顫抖的手指被人類一把抓住，蘸著印泥按到了一張白紙上。

融合詭：？？？

被她用憤怒的目光逼視，眼前的人類咧開紅唇，極其緩慢且詭異的，露出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

漆黑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幽靈般烏黑空洞的眼睛。

「感謝客人對我們的信任……」

人類慢悠悠的收起合同，笑得愈發邪惡，推著她身下的床往房間深處走去。

空靈的聲音，輕飄飄散落在黑暗中。

「——我會給您一個完美的人生的。」

融合詭涕淚橫流，哀哀嗚咽著向空中伸出手，對直播間的詭異們求助：救我！

直播間的詭異們眼睜睜看著師婷將融合詭毫不留情地塞入一個封閉陳舊、布滿抓痕的金屬倉內，隨後啟動了開關。

嗡嗡運作聲中，融合詭掙扎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消失，紛紛膽戰心驚，有一種兔S狐悲之感。

如此狡詐、冷靜、殘忍、邪惡！

把他們詭異都襯得眉清目秀了。

[誰來救救融合詭吧，她看起來要碎了。]

[規則限定，美容過程中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本來是防止玩家們團結協作的制約條件，現在居然變成了詭的催命符……]

從第一期直播追過來的詭弱弱評論：[老實講我想投票給這個人類，她比詭更適合當詭诶！]

恐怖世界日益衰微，哪怕拉了更多的人類進來，詭異們的恐怖阈值也在日復一日的S戮中被拉高，如果無法再汲取恐懼，所有詭異都將面臨消亡。

反正要選出能帶領他們的最強大、最殘忍、最恐怖的神，也沒說不能從人類裡選吧！

這樣想著，他偷偷找到投票頁面，試探性地往「師婷」名下投了一票。

沒想到居然真的顯示投票成功了。

此刻，巨大的「詭神排行榜」中，一個頂著一票的新人悄悄出現在末尾，沒有引起任何詭的注意。

他們更不會知道，這個奇葩的人類，未來會給恐怖世界帶來軒然大波……

此刻，直播間的詭異們正商量著，呼喚終關 boss。

他們紛紛衝冥幣給整形師發私信，讓他趕緊來救場。

[詭，危！爹，歸！]

——純白密室內，傳來咔噠咔噠的響聲。

男人顫抖地蜷縮在牆角，像是要把自己擠壓成一粒灰塵，他的嘴唇、四肢都被用細線縫到了一起，盡管疼痛難忍，他仍舊不敢發出一絲呻吟。

眼前的罪魁禍首似乎終於擺弄好了那些瓶瓶罐罐，邁著優雅的步伐向他走來。

「嗚……嗚！」男人搖著頭，那張嬌媚的臉緊貼著他的臉，可他再也升不起絲毫的覬覦垂涎之心。

尖頭高跟鞋，重重踩上他的胯下。

「我美嗎？」

惡詭的低語在耳畔響起。

剛剛，他回答了美，隨後被縫上了嘴唇和四肢，現在……

該S的，怪不得這是 S 級副本，Boss 居然是個S人妖，怪不得他的「魅力惑詭」技能卡使用失敗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輕輕搖了下頭。

「滋啦——」

濃硫酸撲面而來，迅速灼燒著他的五官和全身！

他的全身在融化，像是被火鉗按住的蠟油，慘叫隻發出不到一秒鍾就中斷，一張輕飄飄的人皮安靜落在地上。

整形師站起身，無趣地冷哼了一聲。

比起美容院奇形怪狀的客人和S板僵硬的美容師們，他簡直像隻活色生香的豔鬼，每一寸肌膚都瑩潤，每一尺血肉都豐盈，一顰一笑都勾魂攝魄。

隻有貼在極近處仔細觀察，才能看到他後腦的連接處有一條細微的縫合線，由S去玩家的皮囊鞣制而成。

「聽說有人在我的美容院裡鬧事？」

整形師慢條斯理地脫下血淋淋的橡膠手套，視線劃過不停告狀的彈幕們，戲謔似的挑了下眉。

「哦？真有這麼厲害？」

「區區人類……讓我去會會。」

他冷哼一聲，緩緩邁步。

07.

不知為何，空氣中漸漸傳來一股烤肉的焦香。

我吸吸鼻子，不確定地望向正在運行的美白艙。

應該是錯覺吧。

正打算掏出手機來摸魚，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敢用我處理人皮的脫水艙，你膽子不小。」

我嚇得直接立正，不動聲色將手機藏起來，這才滿臉堆笑地轉過身——

立刻被這奪目的美貌閃得脫口而出：「哇靠，好美！」

美人冷冷的皺起眉毛。

彈幕區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