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開始，他對我冷嘲熱諷和指責。

 

說我管得太嚴又善妒，讓他再朋友面前抬不起頭。

 

因為跟那群人玩不到一塊，

 

這才跟柳瀟瀟在一起玩玩挽回一點面子。

 

後來，說我們因為工作太忙都忽視了對方，

 

現在可以重新開始，他會學著跟我互相體諒。

 

見我次次沒有回應。

 

秦軒漸漸著急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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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說對不起我，

 

說他隻是一時受了誘惑，因為壓力太大而犯錯。

 

緊接著又開始發誓，

 

說隻要我回心轉意他會痛改前非，

 

他會跟那些朋友斷了，跟柳瀟瀟斷了。

 

但是，

 

這樣的保證我聽過無數次。

 

隻有次次的反悔才會變成最後的S心，

 

永遠不兌現的承諾能有什麼說服力和吸引力呢？

 

秦軒慢慢變得歇斯底裡。

 

就像現在一樣，

 

他跪在咖啡廳的地上痛哭流涕。

 

周圍人來人往，我垂著眼簾：

 

「你這又是做給誰看呢？」

 

秦軒不S心，開始回憶S打感情牌。

 

「昭昭，我們在一起八年了。」

 

「就是因為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所以才一時被生活麻痺了。」

 

「被平淡的生活麻痺了所以找點刺激是吧」我冷笑。

 

「秦軒，我們不是一路人，大家好聚好散吧。」

 

「當初我願意去北京，也是想和你一起打拼我們倆的未來，」

 

「你把我的期望和信任一次又一次踩在地上，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秦軒猛然抬頭：

 

「昭昭，你是不是嫌棄我沒拼出一番事業？！」

 

我氣得無話可說。

 

呵，他說他會改，可笑的是，都到這份上了，

 

他不也還把自己的一切問題都歸咎到我對他的嫌棄上嗎？

 

我合上電腦起身：

 

「秦軒，沒什麼好聊的，別來打擾我了。」

 

秦軒捏緊拳頭咬牙切齒：

 

「昭昭你等著，我會做出成績來，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

 

16

 

我回北京考試的時候碰到了柳瀟瀟。

 

秦軒跟著她從車裡下來，

 

柳瀟瀟挎著名牌包，

 

回頭望著秦軒嬌笑。

 

「祝你金榜題名，」

 

「回來咱們好好慶祝。」

 

柳瀟瀟路過我走近考場時還不忘留下一聲輕嘁。

 

她的高跟鞋咯噔聲漸行漸遠，

 

逐漸被我耳機裡播報申論得分詞的機械女聲淹沒。

 

秦軒看見了站在考點大門口的我。

 

他拉了拉袖口，露出手腕上的水鬼手表，

 

我依舊面無表情做著「考前熱身」。

 

秦軒走上前來，特地掸了掸他定制西裝上那並不存在的灰，開口道：

 

「昭昭，你誤會我了，我隻是......」

 

「我現在搭上了柳家的人脈，他們做進出口生意的。」

 

「柳瀟瀟是老板，我......跟她不是那種關系，我現在是工作需要。」

 

「哦。」

 

我抬眼看他一下，把目光轉向別處。

 

「昭昭，這一年，我賺了很多錢。」

 

秦軒咽了咽口水，

 

「我沒再跟那些人接觸了。」

 

「秦軒，我們一年前就結束了。」

 

「昭昭，你等我，」

 

「等我的生意做大了，我再回來娶你，我的妻子隻可能是你。」

 

不等我回應，秦軒扭頭上了車。

 

唉，我在心裡嘆氣。

 

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偏執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看待和安排別人本身就是一種自私。

 

17

 

冬去春來，我終於「榜上有名」。

 

三個月前，

 

我完成面試被錄用，

 

一路綠燈挨到公示，

 

趁著未到入職時間，

 

我到馬來西亞參加動保志願活動，

 

負責協助醫生護理搶救回來的動物。

 

我配合的醫生是個新加坡華裔，

 

此刻他正用針線熟練地縫合好大象腿上的傷口。

 

「陸小姐，消毒棉布，謝謝。」

 

我聞言把東西遞給他。

 

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把傷口細致地包扎好，

 

我用紙巾幫他擦了擦額頭的汗，

 

「辛苦了，李醫生。」

 

「叫我銘章就好。」

 

他歪頭對我溫和一笑，露出兩顆虎牙。

 

「陸小姐待會是否有空，」

 

「想請你喝杯咖啡，」

 

李銘章的中文帶著口音，語速比較慢。

 

「打擾到你的話我先抱歉。」

 

「沒。」

 

海灘邊的熱帶植物被風吹動，

 

粗壯的葉片摩擦沙沙作響。

 

陽光透過葉片交疊的空隙照在沙灘上，

 

我低頭沿著落下的光影一腳一腳踩過去。

 

李銘章耐心地跟在我身後，

 

笑看我樂此不疲地跑跳。

 

我掏出手機跟李銘章拍了張合影，

 

「證件照。」

 

我扭頭朝不解的李銘章一笑。

 

「不久就會用上。」

 

我把照片發給如苓，

 

「就他，等著啊。」

 

從我到馬來西亞跟著李銘章開始他就對我處處照顧，

 

早起晚睡的問候，

 

工作之餘的咖啡，

 

還有眼裡穿過人群的亮光。

 

這是獨屬於我的馬來犀鳥求偶舞。

 

18

 

李銘章也有一隻橘貓，

 

是個公公。

 

在第三次接到老媽的跨國電話控訴橘子亂尿後，

 

李銘章嚴肅提醒我是時候該給橘子拆彈了。

 

我交代老媽帶橘子去寵物醫院，

 

和李銘章好笑又心疼地分享橘子麻藥未過時的醜照。

 

李銘章大學讀的是動物醫學，

 

在救護組織送來的傷病動物之餘，

 

也會帶著我一起幫周邊居民區的流浪貓狗做絕育手術。

 

「拆蛋專家啊你。」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做完手術的李銘章。

 

他的中文水平應該能接住這個梗，

 

因為我看見他耳根紅了。

 

不過還是得聽如苓的，

 

就算我主動也還是得注意聊天尺度啊。

 

我幫旁邊的「新晉公公」檢查了傷口，

 

趁它麻藥沒醒趕緊撸一把，

 

「咪咪呀，你失去了一對鈴鐺，」

 

「而我呢」

 

「我得到的可是愛情啊哈哈哈。」

 

觸及了李銘章的中文盲區，

 

他微笑著搖頭，邊收拾工具。

 

一聲尖銳的男聲響起，

 

「救命！」

 

「快幫幫我！！」

 

李銘章的袖子被扯住。

 

男子身材瘦削，

 

渾身髒汙粘膩。

 

我隻花兩秒就能分辨出這曾經聽了八年的聲音。

 

是秦軒。

 

「快救救我！！」

 

「你們是中國人，不能不管我！」

 

「不保護我不是中國人！」

 

我很想說——

 

你拉著的李醫生本來就不是中國人。

 

人命要緊，

 

我對李銘章說：

 

「我認識他，先把他帶回去吧。」

 

在組織安置點。

 

我看秦軒精神恍惚便幫他聯系了大使館。

 

海外中國公民的救護工作由專人負責，

 

大使館通知了醫護人員過來幫他檢查身體。

 

工作人員告訴我秦軒身上有傷，

 

傷口感染嚴重，需要馬上開始清創手術。

 

19

 

我和李銘章在救助組織安置點等待消息。

 

晚上，大使館通知我們秦軒已經暫時安置好了，讓我過去看看。

 

我推門進來時，秦軒在病床上抬起滄桑的臉。

 

又一年不見，他變黑變瘦了很多。

 

原本身上穿著的滿是髒汙的高檔的襯衫現在換成了病號服，

 

渾身上下，臉上、胳膊上、腿上都是上藥和包扎後的傷口。

 

我皺了眉：「你這是怎麼了？」

 

他張了張嘴，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工作人員把我領到外面，面露難色：

 

「這位先生因為下體遭到重擊，睪丸已經壞S，我們剛給他做手術摘除了。」

 

我和李銘章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看樣子他應該是經歷了暴力N待，現在精神狀態還不太穩定，」

 

工作人員說，

 

「我們會安排人員看護他，等他好轉了再通知你們。」

 

隔著玻璃我看了看病床上的秦軒，

 

他再不復我初見時的意氣風發。

 

20

 

秦軒經過了心理輔導後狀態好轉。

 

李銘章陪我一起去看望他，

 

我大致弄清楚了他的處境。

 

他跟著柳家做的所謂來錢快的進出口生意其實就是走私，

 

加上他之前在北京認識的那群黑社會，

 

他手上沾染的非法生意越來越多，

 

認識ṱŭ̀ₓ的人也越來越雜。

 

幾個月前他前往緬甸商談生意，

 

在沒談攏之後他衝動辱罵了對方。

 

這些從事非法交易的人都是刀口舔血ŧŭ̀ₜ，沒一個好說話的。

 

於是秦軒就被緬甸的販賣人口團伙盯上了。

 

這些不法分子綁架了他，想聯系他在國內的家人交高額贖金。

 

秦軒跟我一樣出身工薪階層，家裡拿不出巨額資金，

 

秦軒害怕家人受到報復和連累，聲稱自己跟柳家沾親帶故，

 

讓綁匪聯系柳家談判贖人。

 

柳家當然不會為了秦軒掏錢和涉險，

 

於是綁匪毒打了秦軒一頓並準備撕票。

 

秦軒帶著渾身的傷好不容易逃Ṫű̂₅到了一艘走私貨船上才來到馬來西亞獲救。

 

聽著九S一生的經歷，

 

我感嘆他能留下一條命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21

 

秦軒就著我手裡的勺喝粥，

 

李銘章在一旁幫著置辦生活用品。

 

「都到大使館了，別怕，這裡安全了。」

 

秦軒劫後餘生，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昭昭, 我錯了, 我不該不聽你的沾染那些人、那些生意。」

 

「人沒事就別再想那些了。」

 

我安慰他。

 

「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昭昭......」

 

「被關起來的那些天, 我想了很多......」

 

「我以為我就要S了，我最想的人是你, 昭昭, 」

 

「本來我有你, 有前途光明Ṫů₊的事業, 有未來, 」

 

「都是我自作自受才得到這樣的結果......」

 

秦軒說著哽咽起來。

 

李銘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

 

我拍了拍他顫動的肩膀。

 

「事已至此, 向前看吧。」

 

他已經受到了懲罰，我也Ŧũ⁵跟他分開了,

 

這些事需要他自己心理上妥當應對。

 

「昭昭，我曾經, 賺到了很多錢，有了地位, 有了金錢，」

 

秦軒哽咽著抬起頭，

 

「我有在努力上進，昭昭，我們還有可能嗎？」

 

我嘆了口氣：

 

「秦軒，我和你分手從來不是因為你沒能給我很好的物質條件, 」

 

「是因為我們的感情已經回不去了, 」

 

「曾經我們都滿眼全是對方, 會為對方考慮, 會把對方放進自己的未來規劃，」

 

「但是呢，我想回家, 想過慢節奏的生活，」

 

「我喜歡小動物, 我想要平淡和諧的生活。」

 

「而你, 」

 

「你總是為了追求所謂的面子去和別人廝混，」

 

「你也不尊重生命，更不尊重我的感受。」

 

「我已經不愛你了。」

 

「這才是我要和你分手的理由。」

 

秦軒的眼淚不受控制般湧出：

 

「不可能，我跟你在一起八年, 我們都已經熟悉到像一個人，」

 

「我不能適應沒有你的生活, 」

 

「我還想像以前一樣有壓力就摟著你說，」

 

「想像以前一樣跟你一起吃便宜的路邊攤也開心啊, 」

 

「我隻有你啊老婆。」

 

他痛哭出聲。

 

工作人員聽見病房裡的響動進來了。

 

「他剛做完清創手術，現在需要穩定情緒靜養。」

 

我點了點頭：

 

「麻煩您照顧他了，他可能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得到工作人員的肯定後，我退出病房。

 

走時，身後是秦軒的胡言亂語：

 

「老婆，你最喜歡小貓了。」

 

「你都收留了橘子，我也想回去和你和橘子待在一起啊！」

 

「我也沒蛋了，老婆能收留我嗎？」

 

「我真的隻有你了......」

 

越走越遠, 秦軒的聲音逐漸淹沒在人群交談聲中。

 

我越過人群看見等在走廊另一頭的李銘章。

 

「點上還有動物需要照顧。」

 

「嗯。」

 

我微微點頭，跟他肩並肩。

 

屋外豔陽鋪在金色沙灘上，一如我繼續敞亮向前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