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6

 

天亮的時候，我離開了盛家。

 

幾個小時後，我出現在了一座廢棄的油罐廠，同時和我一起出現的，還有盛南意。

 

如果按照劇情的說法，那應該就是惡毒女配綁架了女主。

 

把我們兩個都綁了，當然是因為要重現小說經典二選一的片段。

 

這也是系統給的機會。

 

因為男主一定會選擇女主，到時候它會打開這裡的地下通道，讓我有足夠的時間逃跑。

 

我離開後，他會偽造我S亡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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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天的休息，盛南意的臉色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對於綁架，她並不慌張，而是平靜地問道：「這場綁架是你策劃的吧？」

 

我正要說話，系統突然說道：【她身上有錄音筆。】

 

反正也快S了，我供認不諱道：「是。」

 

「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看看江亓到底是會選țű⁵你還是選我。」我想了想，道，「你不是也想知道嗎？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被綁架。」

 

盛南意不置可否。

 

過了會兒，盛南意又問道：「你愛江亓嗎？」

 

我直截了當地說道：「不愛。」

 

盛南意顯然不相信：「既然不愛，那你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離開你們。

 

但這話我沒說。

 

17

 

幾個小時後，江亓到達了這裡。

 

綁匪是他的仇家，在外面跟他放狠話：「是選糾纏不休的前任，還是溫柔可人的現任。江少爺，隻能選一個哦。」

 

我聽見江亓試圖用錢收買他們：「把他們兩個人都放了，你想要多少我給你。」

 

可惜對面的人早就已經拿到了想要的。

 

於是他點燃了火，周遭早已準備好的汽油立刻燒了起來。

 

「現在，你的時間隻夠你選擇一個了——又或者一個都不救。」

 

江亓毫不猶豫衝進了火場。

 

盛南意就被綁在靠近門口的位置。

 

江亓隻猶豫了一秒鍾，就當機立斷選擇了已經昏迷的盛南意。

 

他一邊解著綁住盛南意的繩子，一邊著急道：「阿淡，等等我，等我回來一定救你。」

 

他衝出火場的那一刻，系統的聲音響起：【快，就是現在，快跑！】

 

我原本就靠近廠子裡面，離地下通道近，Ṭũ⁼系統說完我立刻就跑了進去。

 

下一秒，地下通道的門被關閉，系統點燃了工廠裡的廢棄油罐，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將無法有人生存。

 

我從地下通道鑽出來的時候，已經在很高的山上了。

 

我看見消防員已經在救火了。

 

周遭一片混亂。

 

我轉身走了。

 

火勢衝天，過往皆成灰燼。

 

而我自由，重獲新生。

 

18

 

離開盛家的這幾年，我開了個工作室，接接畫稿，也能養活自己。

 

系統偶爾會開小差來這個世界，跟我吐槽盛家的一些狀況。

 

系統說，我「S」之後，產生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江亓和盛南意徹底掰了。

 

好像我S之後，他才真正想明白了，他愛的究竟是誰。

 

江亓陷入了對我深深的愧疚之中，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也變得迷戀酒精。

 

他家裡人為此勞心費神，最後把這一切都怪罪到了盛家頭上，和盛家徹底決裂。

 

直到江亓一次喝酒喝到胃穿孔進了醫院，醒來後，仿佛頓悟了，開始認真工作。

 

但像變了一個人，從前風趣愛笑的一個人變得沉默寡言，S氣沉沉。

 

盛祈年也和家裡鬧翻了，從家裡搬了出去。

 

提到他的時候，系統還有些唏噓：

 

【盛祈年這個角色算是所有角色裡自我意志最強的了，你S之後，他基本已經不受劇情控制了。但他醒悟得太晚了。】

 

他從家裡的公司離職，自己創建了新公司。聽說還帶走了公司一批骨幹。

 

我爸原本就沒有管理公司的才能，不然我小時候，他和我媽也不會因為工作上的事情總吵架。

 

公司每況愈下，市場經濟競爭激烈，他的公司離倒閉估計也不遠了。

 

我媽做慣了豪門富太太，當然沒法接受生活質量的全面下降。

 

他們開始不停地吵架，家裡氛圍越來越差。

 

我爸仍然是精致的利己主義做派，他譴責盛南意：

 

「如果不是你非要搶你姐姐男朋友，她也不會S，這個家不會鬧得雞犬不寧。」

 

我媽偶爾想起我的好：

 

「我們家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小淡明明那麼聽話，她什麼都沒跟你搶，你為什麼還是害S了她？

 

「現在小淡S了，年年也不肯回來，這個家徹底散了。」

 

於是盛南意變成了最辛苦的人。

 

改變後的劇情也沒有沒收她的才華，她隨便畫一幅畫也能賣個十幾萬。

 

但畫多了就不值錢，家裡入不敷出。她曾經享受的一切優待，現在都變成了她所要償還的。

 

而這次，她的女主光環好像完全失效了。

 

離開盛家的第四年，我又見到了盛祈年。

 

他來看我的畫展。

 

畫展分為上下兩層樓，當時我正站在樓下，跟朋友說話。

 

察覺到好像有一道視線一直盯著自己，我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二樓的盛祈年。

 

我並沒有想過，如果再遇見盛祈年，應該說些什麼。

 

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裡，我們根本沒有重逢這一說。

 

他好像比以前變得更鋒利了一些，渾身寫滿了生人勿近的冷漠。

 

很奇怪，我竟然感覺，如果我跟他說話，那他一定不會不理我。

 

但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淡淡收回了視線。

 

我想我們最好的結局莫過如此。

 

從今往後，最好是年年歲歲，歲歲年年不相見。

 

番外：江亓

 

1

 

十六歲那年，江亓撿到了一條狗。

 

交還失主的時候，他被狗叫驚到，抬頭看見了陽臺上坐著輪椅的人。

 

她面無表情，又帶著奪人心魄的美麗。

 

他感覺自己心跳得很快。

 

十九歲那年，他接住了她的電話。

 

那晚的風特別大，他穿著單薄的睡衣睡褲，跟了十公裡的車，去了醫院。

 

看著她聲嘶力竭的痛苦樣子，他想，怎麼有人舍得這樣對她呢？

 

二十歲那年，她說想去放煙花。

 

於是他買了成箱的煙花，還買了很多的仙女棒。

 

他讓她用仙女棒把煙花引子點燃，然後推著她跑。

 

她眼睛被煙花照得透亮，答應做他女朋友。

 

他得償所願，他幻想他們無數個以後。

 

以後，那麼多個美好的以後，一個也沒有實現。

 

原來人得到了就會不珍惜。

 

2

 

盛南意接近他的時候，他並非一無所覺。

 

但顧慮到如果得罪她的話，他以後可能很難有機會再和盛淡見面。

 

所以他假意奉承著盛南意。

 

但人與人之間，相處就是故事，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隻要有接觸，就必定心有偏頗。

 

所以當盛南意吻他的時候，他沒有躲開。

 

所以當盛南意問他愛或者不愛的時候，他沒有回答。

 

因為他自己也說不上答案。

 

他好像愛盛淡，又好像也愛盛南意。

 

他還沒來得及分辨自己的情感。

 

盛淡卻一聲不吭出國了。

 

那是他第一次嘗到失去的滋味，那感覺太痛苦，以至於他竟然不能接受。

 

他去看心理醫生，可是醫生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是盛南意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求回報地付出。

 

盛南意說，愛是瞬息萬變的，她不愛你了，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嗎？憑什麼？憑什麼她那麼輕易就能愛上別人呢？

 

就這樣過了三年，他自以為是地怨恨了她三年。

 

可就是這樣的怨恨，盛淡回國後，他還是沒忍住去見了她。

 

她和出國前好像沒變多少，他想，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很久沒見她了。

 

關於她的記憶他都已經模糊了。

 

他開始分不清他對盛淡，是愛意還是執念。

 

可是那天，盛淡哭著說自己有抑鬱症的時候，仿佛有什麼東西突破了他的控制，跑了出來。

 

他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無比確認，他是愛盛淡的。

 

可是愛她的話，為什麼還是拋下她了呢？

 

他想不明白。

 

他覺得他需要一點時間去想明白。

 

隻需要一點點時間就好了。

 

他們就快要和好了。

 

可是意外沒有等他。

 

漫天的火光在他眼中炸開, 衝擊的巨浪讓他忍不住跪倒在地。

 

反應過來後, 他立刻想要折返回去, 卻被旁人SS攔住。

 

他崩潰地大喊：「還有人，裡面還有人！」

 

沒有用了。

 

全都沒有用了。

 

那樣程度的爆炸, 她連屍體都沒留下。

 

火很快被撲滅, 他的愛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渾渾噩噩地不肯離開那個已成一片廢墟的工廠，幻想這一切都是錯覺。

 

可盛祈年一拳砸醒了他。

 

盛祈年質問他：「你為什麼不救她？」

 

他哭著說：「我沒有辦法，我根本沒有辦法救兩個人，我已經很用力地在跑了。我該怎麼辦呢？難道我就能眼睜睜看著盛南意去S嗎？」

 

盛祈年看著他, 說不出話。他不能指責他救了盛南意。

 

但他們都明白, 是他放棄了盛淡。

 

最後盛祈年帶走了她的骨灰, 他抱著盒子，輕聲說了一句：

 

「她比剛出生時我抱著她還要輕了。」

 

3

 

盛淡的葬禮，他不敢去參加, 隻敢遠遠地看著。

 

他聽見有個盛家的阿姨在一旁唏噓道：「可憐喲，八歲那年起火, 沒人管她, 腿斷了。現在S了, 又是被火燒S了, 怕是命中怕火克。」

 

他突然發現, 原來他和盛家人也沒什麼不同, 也這樣狠心舍得讓她受傷害。

 

走的時候，盛南意給了他一支錄音筆。

 

裡面隻有一句話。

 

「你愛江亓嗎？」

 

「不愛。」

 

她不愛他。這是他應得的。

 

盛淡留給他的東西格外少，她仿佛早就窺見了自己的命運, 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得幹幹淨淨，不願意給他留任何念想。

 

他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兩句話, 像有把鈍刀子割在心髒上, 特別疼。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 意識蒙眬的時候, 他恍若見到了十九歲的盛淡，告訴他這一切都隻是他喝醉了，是一場噩夢，醒來就好了。

 

可是這場夢, 為什麼還是沒有醒來呢？

 

後來，他隻有把這一切都當作幻覺，不斷地自欺欺人, 他才有勇氣活下去。

 

可他心裡清楚地知道, 這一切都是真的。

 

盛淡S了, 他再也沒有反悔的權利。

 

心理醫生說，長此以往，他會分不清現實與想象世界。

 

他並Ṭūₘ不害怕，甚至隱隱期待著。

 

直到他真的看見了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盛淡。

 

她穿著漂亮的短裙，露出筆直的雙腿。

 

臉上是他沒見過的，燦爛又明媚的笑容。

 

可是那笑容不屬於他。

 

和她說話的那個男生看上去有些幽默，松松散散的神情，幾句話就逗得她開懷大笑。

 

他想走過去的，想問問她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他。

 

可是靠近了，他卻不敢上前。

 

他可悲地意識到, 是他自己毀了這一切。

 

如果在以往他但凡有那麼一刻意識到他愛她。

 

但凡有那麼一刻。

 

他忽然想起來，那樣燦爛漂亮的笑容，他曾經也是擁有的。

 

在他已經模糊到快要記不清的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