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不是金毛的毛發旺盛，遮掩了許多異樣，任何人都能看出金毛病得很嚴重。

 

周玥的表妹在下面評論：【表姐，寶兒是不是咬傷了光宗所以愧疚啊？你多陪它玩玩吧，帶出去走走，光宗這邊有我，你晚點來也行。】

 

真是貼心的好表妹。

 

周玥立刻回復：【好嘞，我看光宗病情穩定了，我先顧顧寶兒，馬上帶它去散散步，要是還不行就送去醫院看看。】

 

她要帶金毛出去散步了。

 

舟舟吐槽：「她可別來公園這邊，咱們ţŭₑ見到她多晦氣。」

 

確實晦氣。

 

然而，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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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十五分鍾之後就看見周玥了。

 

她牽著金毛，正在公園過道裡走著。

 

金毛竟生龍活虎了，流著口水到處亂嗅。

 

周玥十分開心，樂呵呵地笑：「原來是想出來玩才無精打採啊，嚇S我了。」

 

我們保持距離觀望。

 

舟舟戳了戳我：「青青，這狗怎麼有些怪，感覺很嚇人，明明是金毛，卻跟頭藏獒似的。」

 

嗯，確實像藏獒。

 

這是狂暴期的一大症狀。

 

高度亢奮、狂躁不安。

 

「我們離遠點，別被咬了。」我拉著舟舟往後面走去。

 

結果周玥看見了我，黑著臉過來。

 

「顧青，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告訴你，你弟很快回來了，到時候打S你！」

 

周玥已經跟我徹底撕破臉了，她也認定，陸樺會站在她那邊。

 

畢竟我讓爸媽坐牢了，大不孝。

 

我嗤笑不語，舟舟卻不服了，反罵回去：「趕緊帶著你的S狗滾開，你真是神經病，咬了自己兒子的瘋狗竟然還敢養，它遲早咬S你！」

 

這話戳到了周玥的脊梁骨，她暴怒不已：「你才會被咬S，你跟顧青一路貨色，兩個都有病，我的寶兒沒病，是好狗！」

 

舟舟還要罵，我拉著她走開了。 

 

周玥以為我慫了，得意一笑，牽著金毛往樹蔭下走去。

 

樹蔭下一群大爺正在下棋。

 

周玥坐下歇息了一會兒，隨手松開了金毛的遛狗繩。

 

與此同時，旁邊一個老頭丟了一個礦泉瓶在地上。

 

礦泉水瓶彈了一下，正好打在金毛的鼻子上。

 

一剎那，金毛宛如脫韁的野馬，怒吼著撲向了老頭！

 

9

 

這一幕太突然了！

 

雖然我一直在觀望，但也沒料到金毛會突兀暴起。

 

那老頭背對金毛，當即被撲倒，肩膀頃刻間被金毛的利齒咬穿。

 

一聲慘號，震動半個公園！

 

人群紛紛驚叫，附近的老人嚇得四散而逃。

 

可正因為太多人逃跑了，反而激發了金毛的兇殘。

 

它接連撲倒數人，毫不留情地一口又一口咬下，撕扯甩動間，鮮血四濺。

 

這太詭異了，正常的狗都是咬住一個人不放的，可金毛連咬數人，完全是癲狂怪物！

 

慘叫中，周玥終於反應過來。

 

她驚得臉色慘白，趕忙大喊金毛：「寶兒，快回來！」

 

「誰的狗啊？我老伴手都被咬穿了，我非要你賠S不可！」有個大媽抓著棍子破口大罵，旁邊的地上是流血的老伴。

 

這句話點醒了周玥。

 

她愛財如命，估計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要賠很多錢。

 

所以她跑向金毛：「別咬了別咬了，寶兒，回來！」

 

「靠，你弟妹瘋了吧？這敢上？」舟舟驚呼不已，拉著我連續後撤。

 

而周玥跑到了金毛旁邊，急匆匆地抱住它脖子：「寶兒，別咬人！」

 

金毛一扭頭，張嘴就是一咬。

 

周玥的耳朵當場被咬掉了半隻！

 

她驚號一聲，猛然意識到金毛的可怕，轉身就逃。

 

她一逃，金毛更加亢奮，撲上去就將她壓倒在地，血盆大口不斷地撕咬。

 

後腦、肩膀、後背、手臂……

 

周玥整個後身幾乎都被咬爛了！

 

而這僅僅發生在半分鍾內！

 

所有人都嚇壞了，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狗。

 

周玥意識模糊，痛得不斷號叫：「救命……救命啊！」

 

可誰敢上前？

 

好在附近巡邏的警察路過，急匆匆地跑了過去。

 

警棍狠狠招呼半天，金毛才漸漸松口，癱倒在地。

 

周玥整個後身爛成了一團血泥，血跡斑斑，慘不忍睹。

 

我都不忍直視了，隻覺心驚肉跳。

 

而且我知道，周玥雖然大難不S，可等待她的是可怕的狂犬病毒。

 

傷成這樣，毒素大概率入骨了，神仙來了也難救。

 

這一幕也讓我回想起了上一世。

 

當我狂犬病毒發作時，我苦苦哀求家人救命——其實我自知必S無疑，可還是希望能得到一絲家人的憐憫。

 

可家人全都躲得遠遠的。

 

爸媽隻在病房窗外看我幾眼，然後鬱悶地抱怨：「沒想到寶兒真有狂犬病啊，太晦氣了。」

 

「不能說是晦氣，這其實是好事，如果不是顧青被咬了，我們還不知道寶兒有病，萬一寶兒咬了我們，豈不是麻煩大了？」

 

我媽竟在慶幸。

 

一旁的周玥後怕地拍胸口：「對對對，幸好寶兒咬了周玥，不咬她，倒霉的就是我了，以後我不養狗了！」

 

他們一家三口在窗外各種慶幸，劫後餘生般地慶祝我替他們擋了大災，沒有一個人心疼我，可憐我。

 

而病房中的我，痛苦掙扎、喉嚨幹裂、四肢麻痺、心肺灼燒……

 

諸多痛苦折磨著我，最終活活地奪走了我的命！

 

你們，該S！

 

10

 

確定金毛被打S後，圍觀的人群才敢上前救治傷員。

 

舟舟想走，我卻走向了在地上抽搐的周玥。

 

她竟沒有暈厥，全身染血，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等待救治。

 

我走到她面前，她眼中突然有了一絲色彩，嘶啞地喊：「顧青……原來……寶兒有病……」

 

我漠然地看著她。

 

她又低低地辱罵起來：「你這個賤人……你是寵物護士……你看不出寶兒有病嗎？你竟然不告訴我……賤人……」

 

我告訴了啊，可惜等待我的是最痛苦的S亡。

 

所以，我將這痛苦，歸還給你了。

 

脫下外套蓋在她背上，算是我最後的仁慈了。

 

走了。

 

11

 

周玥的下場可想而知。

 

爸媽都還沒有出獄，周玥已經在痛苦掙扎中S去了。

 

趕回來的弟弟陸樺失魂落魄，坐在醫院門口直到天黑。

 

我陪著他，什麼話都沒說。

 

翌日陸光宗下床。

 

他手臂穩住了，打疫苗也及時，又生龍活虎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媽媽S了。

 

見到我，他竟又嘲笑：「老母雞，還敢來，信不信我打S你？」

 

旁邊的陸樺一巴掌扇了過去。

 

陸光宗痛得「哇哇」大哭，不明白陸樺為什麼打他。

 

等陸光宗出院後，陸樺帶著他去北方了。

 

他走得匆忙，仿佛一個罪人般。

 

我在微信上問他有什麼打算。

 

他很久才答復：【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邊的事呢？】

 

我口中的事，指的是父母，還有房產。

 

【你處理吧，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要了三十年了，也該讓給你了。】

 

陸樺的語音帶著哭腔：「姐，原諒我吧，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願你以後平安幸福。」

 

我心頭震了一下，鼻子猛然一酸，不由得流下淚來。

 

是啊，罪魁禍首是我的弟弟啊。

 

這個家庭，將一切甜蜜都給了他，將一切苦難都給了我。

 

所有悲劇皆來源於此。

 

倘若我能分得一絲愛，我能過得幸福一點，悲劇怎麼會發生呢？

 

我的父母，該給我一絲愛的。

 

我的弟弟，不該長久以來坐享其成的。

 

他是明白的，他知道一直在吸我的血，吸了三十年，他終於不吸了。

 

可悲劇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吸了吸鼻子，笑著回復：「放寬心，說到底還是父母的錯最大，你以後也好好地過吧。」

 

我無法說原諒不原諒。

 

我隻能說，各自安好。

 

當然，不能安好的人，永遠也無法安好了。

 

比如我的爸媽。

 

當他們走出派出所後，立刻遭到了圍追堵截。

 

大家不為別的，為了賠償。

 

周玥的金毛，在公園咬傷了六個人，其中四人重傷，一個八十五歲的老人不治身亡。

 

而今周玥S了，這筆賬自然要算到我爸媽頭上。

 

狗是他們和周玥一起養的。

 

爸媽得知來龍去脈後，當場暈了過去。

 

醒來後，他們第一時間聯系我。

 

依舊是那套說辭：「顧青啊，天塌了，你快來幫幫我們……要錢啊，要好多好多錢啊！」

 

我沒有理會這件事，我隻是正式地通知他們。

 

「下個月家裡就要拆遷了，還有十三天，你們收拾好東西搬出去吧，拆遷款的事我會處理好，該給你們的一分不少。」

 

我的話讓爸媽大吃一驚。

 

我爸的暴脾氣上來了，朝著手機大吼大叫：「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著拆遷款！我告訴你，你一分都沒有！」

 

「那法庭見吧。」

 

我掛斷了電話。

 

此後，我完全不理睬爸媽，電話拉黑，微信刪除，租房也挑了個新的，連醫院的工作都辭了。

 

爸媽壓根找不到我。

 

他們也找不到陸樺。

 

這個家已經徹底散了，接下來就是陌生人打官司了。

 

12

 

由於我準備充分，打官司自然是我贏了。

 

房子拆遷款六百多萬，我分得四百八十萬, 近八成。

 

爸媽分了一百多萬，數目也不小, 奈何需要賠償的數目更大。

 

每天都有人去堵他們，他們如過街老鼠一樣到處逃竄, 最終所有賠償款都賠光了, 連自己的存款也賠了出去。

 

更致命的是，我父母以前都是做生意的, 沒有交過養老金。

 

所以，他們沒有一毛錢退休金。

 

兒媳婦S了，兒子失蹤了, 他們無依無靠，隻能求親戚救濟, 討幾口飯吃。

 

而我，手握一筆巨款，去隔壁城市重新買了一套房子, 找了個穩定的工作, 生活輕松自在。

 

我不願再回老家了。

 

直到兩年後舟舟結婚。

 

這家伙跟我一樣, 不打算結婚的, 奈何遇到了真愛, 突然想組建家庭了。

 

我回去參加她的婚禮, 給了個大大的紅包。

 

晚上我在公園散步, 突然看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兩個老人, 正翻找垃圾桶裡的塑料瓶和食物。

 

我默默地站著，遠遠地看著，心裡沒有一絲波動。

 

好久不見了，我的父母。

 

他們消瘦得不成樣子, 尤其是我媽。

 

她原本一百三十多斤，現在估計隻有八十多斤了，穿著髒兮兮的毛衣, 手上全是皲裂的痕跡。

 

我爸也好不到哪裡去, 動幾下就要坐下來咳嗽, 臉色發白, 行將就木。

 

其實，我每個月都按照法院的判決給了赡養費的。

 

可惜, 他們要賠的錢實在太多了，我估計至今還沒賠完。

 

我那點赡養費，杯水車薪。

 

搖搖頭，我對著夜空釋然地一笑, 轉身離去。

 

我媽似有所感, 突然喊了一聲：「青青？」

 

我一頓, 沒有回頭，繼續離去。

 

她便哭著追來：「青青, 青青啊, 媽媽錯了，媽媽錯了！」

 

她太老、太虛弱了，跑幾步摔倒在地，再也跑不動了。

 

我爸也追不上我, 隻能提著麻袋痛哭流涕。

 

我始終沒有回頭。

 

他們就如同過往的時光一樣，不值得我留戀半點。

 

我隻要揮揮手，灑脫地笑一笑。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