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甸甸一隻拿在手裡,馬冰顧不得許多,立刻大口咬下,肉汁瞬間迸發開來,浸透了面餅,覆蓋了唇舌。


  這餅極勁道,給肉汁泡過也不軟囊,反而是激發出一股濃鬱麥香。


  醬肉在大鍋裡煮了一宿,肥油都化了,肥肉滑嫩,瘦肉軟爛,香而不膩。


  這樣老大一隻也不過五文錢。


  馬冰搖頭晃腦吃了幾口,又發現對桌的母女正嘶溜溜吃著一碗粉羹,不由心痒難耐。


  可巧方才的媳婦路過,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回,笑了,“可要幫姑娘叫一碗粉羹?天寒,早起熱乎乎吃一碗,舒服。”


  馬冰忙不迭點頭,就見這媳婦朝隔壁招呼一聲,不多時,那邊就有小伙子端著熱氣騰騰的蝦仁粉羹跑了過來。


  “姑娘稍後與這荷葉肉餅鋪子裡結賬即可。”


  毗鄰的店鋪經營項目甚少雷同,彼此間也會幫忙相互拉生意,算作互惠互利。


  因這一出,馬冰胃口大開,又叫了一隻合菜餅……


  因初春時節青菜難得,菜餅的價格幾乎與肉餅等同,作價四文。


  聽說到了夏秋時節菜蔬繁盛時,同樣的合菜餅便會降至兩文錢。


  馬冰左右開弓吃得滿嘴流油,禁不住思緒亂飛起來。


  那老六究竟是誰殺死的?


  他的死亡地點太過特殊,又值深夜,鮮有人至,若非對方事先聽說他要去,提前尾隨埋伏,就隻可能是偶然撞見。


  思及此處,馬冰下意識屏息凝神,發現周圍的說話聲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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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湯有些淡了。”


  “知足吧,前兒東邊那家還漲價了哩!”


  “……吃不了給我。”


  “隻給娃娃叫一碗就罷了,我家去吃去。”


  也就是說,如果兇手當時就坐在附近,老六的安排根本瞞不住人。


  馬冰從粉羹裡挑了隻蝦仁,慢慢咀嚼。


  蝦子都是清晨剛從外面河裡撈的,下鍋前還活蹦亂跳,十分鮮甜。


  又或者,兇手根本就是老六的同伙?


  畢竟都是不務正業的潑皮,平時時常拌嘴,也未必就有多麼深厚的兄弟情義,借機尋仇未嘗不可。


  至於偶然相遇……馬冰有點好奇,究竟是怎樣見不得人的營生,才會讓對方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她努力回想野墳場的腳印,似乎並沒有多少重復的痕跡。也就是說,兇手很可能並未在同一地點盤桓太久,路線非常單一。


  “二兩!”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馬冰:“……”


  她裝作沒聽見,卻在瞬間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這家伙真是陰魂不散!


  元培卻已經從後面小跑過來,笑嘻嘻拉開她對面的條凳,用力擦了擦。


  “哇,二兩啊,早飯就如此豐盛?”


  馬冰磨牙,“你才是二兩,你全家都是二兩!”


  “大人這邊坐。”元培向後招呼道。


  一陣燻風拂過,地上堆積的殘花便扶搖直上,馬冰抬手籠住亂飛的額發,視線追隨紛紛揚揚的花瓣而去,目送它們翩然而輕盈地越過溝渠、拂過人頭,留幾片躲在嬌笑的女郎鬢發間,餘下的,便都飄飄蕩蕩落入河中,合著船夫的號子和浣衣女們的捶打說笑聲,在波光粼粼間往不知名的遠方去了。


  而謝鈺就站在這片波光間,對一幹手下道:“辛苦了,都散了吧。”


  除配合開封府抓捕行動之外,禁軍還要負責日常都城的巡防治安,謝鈺一行人就是才跟人交班回來。


  謝鈺還真就在馬冰對面坐下了,“二兩?”


  什麼二兩?


  馬冰迅速道:“你聽錯了。”


  元培哈哈笑著將前因後果說了一回,謝鈺眼底就沁了笑意,簡直可比身後那條亮閃閃的河。


  馬冰在桌下狠狠踩了元培一腳,故意尋些事來岔開話頭,“殺害老六的兇手抓到了麼?”


  謝鈺道:“馬姑娘對探案很有興趣?”


  不光有興趣,大約還頗有天分。


  他已經聽元培和霍平說起昨天的事,對馬冰的思維之敏捷尤為贊賞。


  馬冰託著下巴想了下,“像猜燈謎,還挺有趣的。”


  謝鈺垂了眼簾,似乎在思索什麼,片刻後忽然道:“早起我帶人出城查看,屍體附近的墳地並無可疑之處。”


  馬冰詫異地看著他,“這是我可以知道的麼?”


  謝鈺看了她一眼,滿臉都寫著:之前我沒說,你也沒少問。


  難得他這樣大方,馬冰也來了興致,將剛才自己的想法說了。


  謝鈺搖頭,“老六的幾個伴當都問過,其中三人都在家睡覺,並未外出,另一人在賭坊耍到深夜,也有人作證曾見到他。”


  “一直都在嗎?”馬冰追問道。


  謝鈺道:“中間無人作證的空檔並不足以往返城內和野墳場。”


  入夜後城門就會關閉,他不認為一個潑皮擁有讓人破例開城門的本事,若果然如此,就不會這樣落魄。


  若城門開後再行動,萬萬來不及。


  “那當日同在一家店用飯的食客、店員呢?”馬冰又問。


  熱茶上來,元培先給謝鈺斟上,聞言大搖其頭,“你看這人來人往,談何容易!”


  他們這兩天已經問過店員,大家雖然都認得老六等人,甚至多少有些厭惡,但還不至於殺人。


  至於那些食客……


  “大人,並未小人有意隱瞞,”掌櫃的苦著臉道,“也非小人自誇,每日來店裡吃茶用飯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人來了又去,小人哪裡記得清呢?”


  謝鈺便讓他們努力回憶,看是否曾有腿腳不便的人出入,掌櫃的應了,並保證一有消息就去開封府回稟。


  馬冰看著街上流動的人群嘆了口氣,“這倒也是。”


  尋常做生意的,除了那些熟客,誰會費心思記客人長得什麼模樣?


  “大人!”


  正說著,突然有個開封府的衙役從人群中跑來,神色又驚又喜。


  有進展!


  馬冰三人心中同時冒出這個念頭。


  “可是有線索了?”


  元培快步迎上去。


  那衙役猛點頭,氣都沒喘勻就低聲道:“才剛有百姓看了懸賞令來檢舉,說他的一個鄰居這幾日形跡可疑,最要緊的是,大約半月前,那人剛傷了腿!”


第11章 水落石出


  聽說有線索,馬冰眼珠一轉,立刻三口兩口把剩下的都塞到嘴裡,站起來拔腿就跑。


  後面賣荷葉餅的小媳婦追出來喊:“姑娘,您還沒給錢呀!”


  馬冰頭也不回,隻有聲音遠遠傳來,“那個娃娃臉請客!”


  老板娘一怔,四下看了看,先看了謝鈺一眼,然後看向元培,稍後……忍不住又多瞧了謝鈺兩眼,最終把視線鎖定在元培臉上。


  元培:“……不是我!”


  他下意識將求助的目光望向謝鈺。


  謝鈺緩緩眨了眨眼睛,竟起身就走,“快些。”


  元培:“……”


  我,我他娘的啥也沒吃啊!


  稍後他結了賬趕上去時,就聽謝鈺說要親自帶人過去。


  元培一邊衝馬冰龇牙咧嘴,一邊渾不在意道:“大人,這種小事何須您親自走一趟?”


  馬冰衝他做了個鬼臉,嘻嘻。


  元培:“……”


  十三文,足足十三文!一個早上就吃了十三文,怎麼不撐死你!


  謝鈺面無表情站在這兩個不斷甩眼刀子的幼稚鬼中間,防止他們當街扭打起來,“既然嫌犯的鄰居能看見懸賞來檢舉,焉知嫌犯一家看不見?既如此,就要防止他走脫。”


  若果然走脫,就要即刻灑出人去抓捕,他不去的話,好些事就得來回請示,平白耽擱時間。


  來報信的衙役看著已經開始相互龇牙咧嘴的馬冰和元培,有點想笑又不敢笑,忙接道:“那卑職馬上叫人回去牽馬。”


  謝鈺才要點頭,就感覺到左右兩邊灼熱的視線。


  他捏了捏眉心,“將他們的馬匹也一並備好。”


  若人真的跑了,確實需要擅長勘察痕跡的人手。


  三人先回開封府見了那檢舉的人,下頭的人則分頭去備馬、準備外出的行囊、向塗爻申請各色手令,頓時忙活起來。


  “小二賤名李雙,那人叫宋福,是跟小人住在七河鎮白頭村同一條街上的鄰居,”來檢舉的漢子說得唾沫橫飛,眼中閃動著對賞金的渴望,“平日裡在城中張老爺家做活,等闲不回來,可大約半月前,竟開始在家了。”


  “哪個張老爺?”謝鈺問。


  開封府內達官顯貴遍地走,姓張的不知凡幾,沒個名字怎麼確定?


  李雙傻眼,撓著頭喃喃道:“小人們如何能知道貴人的名諱?隻曉得姓張……哦對了,他家住在白虎街小花枝巷子東邊,小人以前去送貨的時候還去看過哩,兩扇黑漆大門,果然好大氣派。”


  大祿朝為官五品以上者可塗朱漆,黑漆大門,那麼就不是正經官宦人家,或是小官小吏,或是經商的。


  李雙繼續道:“本來小人也沒往別處想,尋思他是傷了腿家來休養的,畢竟大戶人家不養闲人嘛,你不家來去哪兒呢?”


  “他回來的時候就傷了腿?哪條腿?為什麼傷的?”


  “右腿,我們當時還問來著,宋老爹就說是做活時不小心跌的,主人家仁厚才叫家來……”


  謝鈺點了一個衙役,“去戶曹那裡查查是什麼人家,是否曾有個叫宋福的做活,腿傷究竟是哪裡來的,日常可曾與那潑皮老六起過龃龉。”


  總不能來檢舉的人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開封府內有六曹,其中戶曹負責戶籍賦稅等,而民間房屋出租買賣都要及時來這裡變更居住者,此事問那邊正合適。


  衙役領命去了,李雙的綠豆小眼瘋狂閃動著,“大人,小人該說的都說了,您看這賞銀?”


  一聽銀子,元培就皺眉,“急什麼?自然是要核實無誤,若果然是他再給你不遲。”


  難不成隨便誰來胡謅幾句,開封府就要給銀子?笑話!


  說話間,霍平就來報,“大人,準備已畢。”


  謝鈺起身,“走。”


  七河鎮是開封府直轄的一個鎮子,位於西南約二十裡處,鎮上的人時常進城做活。謝鈺等人一路快馬飛奔,也不過小半時辰就到了。


  李雙來時騎著健骡,原本走得不快,可此時被一眾高頭大馬裹挾,竟也沒命得跑起來,竟未落後多少。


  “呼呼,”李雙和骡子都累得夠嗆,顫巍巍指著村口道,“小人,小人出門前讓家裡的幾個丫頭小子偷偷盯著,一準兒,一準兒跑不了!”


  懸賞的銀子,他要定了!


  眾人進了村,果然有個黃毛小丫頭怯生生迎上來,“爹,福叔跑啦。”


  李雙:“……”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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