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6

 

顧許嘴唇嗫喏。

 

「是你取消的婚禮，憑什麼怪到我頭上？」

 

「隻要我沒有同意，我們還是未婚夫妻。你還是怪那條手鏈，我都說了會補償你，你還想怎樣？」

 

瞳孔微微一震，他怎麼好意思開口說出這種話。

 

我這些年的青春到底浪費在什麼Ṭű̂ₒ人身上啊。

 

顧許想要帶我離開，秦江攔住他。

 

二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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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個巴掌落在顧許臉上。

 

我將秦江扶起，為他拂去身上的灰塵，用創可貼親手為他貼好傷口。

 

顧許目光閃爍，他認出來了。

 

那是曾經我為了防止顧許受傷專門準備的創可貼。

 

如今早就不再是他的專屬。

 

「許欣……」

 

任憑顧許怎麼呼喚我，我都無動於衷。

 

「你不是想吃提拉米蘇嗎。我給你做。」

 

顧許驚喜抬頭，可我是對著秦江說的。

 

頭也不回地進門，徒留顧許失魂落魄的身影。

 

可那和Ṭṻ₁我有什麼關系，這是他應得的。

 

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但顧許給我發來一條消息。

 

「我這裡還有伯母的遺物，你確定不和我見一面嗎？」

 

厚顏無恥，竟然拿母親要挾我，我還不得不去。

 

我們約在一家 DIY 餐廳見面。

 

顧許系著圍裙，看來這一桌菜都是他親手做的。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都是你喜歡吃的，你嘗嘗。」

 

在一起五年，顧許為我親自下廚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我央求他的時候他不給，現在卻眼巴巴送上門。

 

氣氛沉默，顧許放低姿態尋找話題。

 

「怎麼不見你穿白衣服了，還在和我生氣啊。」

 

「雖然現在也好看，可還是白色最襯你。」

 

他隱形的命令奴役著曾經的我。

 

從前我穿著他喜歡的衣服，打扮成他欣賞的樣子。

 

得到的是「俗不可耐」「模仿拙劣」的評價。

 

顧許沒為我做出過改變，卻享受著我的愛意為他帶來的便利。

 

不容我推拒，盤子中堆滿了芒果甜品。

 

他自以為是地討好我。

 

「你之前求了我好久，這次終於吃到了吧。你聽話，以後我還給你做。」

 

我撲哧笑出聲，內心毫無波動。

 

「孫妍才喜歡吃芒果，我喜歡的是百香果。」

 

「我聽不聽話和你有什麼關系，您家住海邊嗎？管得真寬。」

 

記錯了我的喜好，顧許掩飾地喝了一口芒果汁。

 

他眉間略略蹙起。

 

「我沒有說不和你結婚，你何必咄咄逼人。用這種手段強迫我，真是有你的。」

 

我細嚼慢咽嘴中的食物，手指在桌面輕叩。

 

「我不愛你了，就這麼簡單。」

 

顧許面色青紅交加，下唇發抖。

 

「你再說一遍？」

 

我靠在柔軟的背椅上，不疾不徐。

 

「哪怕是一百遍，我許欣都會告訴你同一個答案。」

 

「我不會和你結婚，我不愛你了。」

 

我把店鋪的租賃合同遞給他，眼神平靜無波。

 

他陰沉沉盯著合同，又看著我，身子僵了半晌Ṭŭ̀ₔ。

 

「我不會續租，你要去哪裡自己看著辦。」

 

顧許最討厭妥協。

 

我母親用生命換來他守護我的承諾，他覺得這是一種逼迫。

 

顧許想要逃離，但又受到道德的拉扯，無法抗拒。

 

嘴角勾起淺笑，我的語氣毫無波瀾。

 

「你不喜歡妥協，那就自己做主。從今以後這家店和我完全沒有關系，事務我不會再插手。

 

「孫妍不是很得你信任嗎，她肯定比我做得好。

 

「我母親當年的諾言就此作廢，我不需要你照顧，你也別再抱怨我拖累你的大好前程。不知道你還有何吩咐？」

 

07

 

顧許耷拉著腦袋，抬起手掌遮住雙眼。

 

我沒空看他作秀，拿起外套想離開。

 

撲通一聲，顧許單膝跪地。

 

「這是我親自去挑的手鏈，你別走。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那麼對你的。」

 

顧許還是慌了，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向我道歉。

 

我沒好氣地掏了掏耳朵，卻被他抓住手腕。

 

「孫妍去醫院找叔叔的事我知道了，我沒想到她竟然是那種人。我已經把她開除了，隻要你回來，我們還和從前那樣好不好。

 

「這家店是我們共同的心血，你就忍心看它被毀嗎？

 

「我答應陪你去遊樂園，許欣，求你。」

 

我抽出手，用紙巾反復擦拭被他碰到的手指。 țúₘ

 

遊樂園？

 

「你不是陪孫妍去過了嗎？」

 

那天是我試婚紗的日子，顧許難得答應陪我一起。

 

可是午飯還沒吃到三分之一，他就被一通電話倉促叫走。

 

顧許隻說有事，可我無法忽略孫妍嬌滴滴地哭泣。

 

本應該在婚前身材管理的我，對著一桌子顧許愛吃的菜，硬生生全部塞到自己胃中。

 

我邊含淚邊咽下食物，那種要撐破身體的感覺痛徹心扉。

 

邁著沉重的步伐獨自走在去遊樂園的路上，我聽到了顧許和孫妍的歡聲笑語。

 

「師父，你最好了！」

 

孫妍大膽地湊近顧許，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唇印。

 

眼尖的孫妍看到我，一蹦一跳地拿著冰激凌朝我走來。

 

「許欣姐姐，你吃冰激凌嗎？可是這是師父特意給我買的，你要吃的話我請客哦。」

 

我擋住她舉過來的冰激凌，卻意外掉落在地。

 

孫妍哭哭啼啼，顧許神情厭惡地瞪我。

 

「蠢貨，什麼都做不好。」

 

腦中不斷回放令我不快的情節，他的話讓我想吐。

 

我「嘖」一聲，打斷顧許的自我感動。

 

「我不在乎你和誰做什麼怎麼樣，反正我們不可能結婚。

 

「我也不稀罕你陪我去遊樂園，別把自己說得那麼了不起，你的話不是聖旨。」

 

他盯著交叉的雙手，手指咯咯作響。

 

「是不是那個男人？我可以原諒你，隻要你不再和他聯系。

 

「我答應過伯母要照顧好你，你乖一點，我們會結婚的。

 

「我現在就買機票接你和伯父回國，不要再開玩笑了。」

 

壓抑住想說髒話的衝動，我嘲諷道。

 

「別提我母親！算她要是知道你是這種人，當初還不如不救你。

 

「明明是你出軌孫妍在先，為了維護自尊，非要牽扯到我和別人。你的心髒，所以看誰都髒。

 

「你根本就沒愛過我。你從來覺得我是你的負擔，拖累，包袱……現在我放你走，你又巴巴貼過來。假如沒人告訴你真相，今天你會追到國外來嗎？」

 

他張嘴想解釋，我用力拍響桌子。

 

「不，你根本不會。你依舊會和孫妍雙宿雙飛，你顧許就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把我的血肉吸食殆盡，現在連骨髓都不放過。」

 

這麼多年，我沒和顧許紅過臉。

 

可能是我太過小鳥依人，才給了他欺負我的權利。

 

顧許眼神中劃過後悔和難過，唇齒不住發出嘆息。

 

我懶得和他繼續糾纏，拿起包出門。

 

「我和孫妍沒發生什麼，我隻是覺得和她同病相憐。」

 

顧許抹了一把臉，搖搖昏沉的腦袋。

 

「孫妍說自己被家裡人逼著還錢，我覺得她很可憐，所以才想著幫她一把。

 

「但我沒想到她居然把伯父氣出心髒病，我真的很抱歉。

 

「許欣，我真的很愛你。不是因為所謂的恩情，這是我發自內心的實話。」

 

08

 

我對著手機屏幕打理自己有些紛亂的劉海，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哦。

 

「關我什麼事？你對她好，不是傷害我的理由。孫妍頂多是個導火索，真正的病因自始至終都是你。」

 

我掸去身上的灰塵，轉身離去。

 

可他禁錮住我的腰，不讓我走。

 

「當初你那麼喜歡我，伯母剛走的那幾個夜晚，你小小一團蜷縮在我懷裡說害怕，隻有我抱著你你才肯睡。

 

「還有我們一起研究新品，你還偷偷在我鼻尖抹奶油，這你也忘了嗎？

 

「你說要和我生好多好多寶寶，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拿起身旁的水澆在他臉上，迫使他冷靜下來。

 

「都說談一個下頭男會留一輩子案底，現在我信了。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要是真的愛我，我們絕不會走到這一步。別讓我瞧不起你。」

 

腰間一松，顧許淚光閃爍。

 

我隻覺得惡心，迫不及待離開了現場。

 

呼吸著室外新鮮的空氣，我才活過來。

 

母親的遺物是顧許寄給我的，他留下一句話。

 

「許欣，我會一直做你的騎士守護你。」

 

把那張紙條揉成一團拋進垃圾桶，我投入到工作中。

 

新生活遠沒有我想得那麼難熬，本以為沒個三年五載我很難走出來。

 

一旦投入到忙碌的日常中，所有擔心都成了空。

 

我的日子充實而滿足，什麼顧許孫妍早就被拋之腦後。

 

秦江是個很體貼的合伙人，好到有點超出想象。

 

初來乍到，烘焙店和我們居住的地方他已經安排妥當。

 

父親定期檢查秦江都親自車接車送，讓我特別不好意思。

 

「如果有可能的話……」

 

他撲閃著大眼睛，我的心髒怦怦亂跳。

 

「許小姐你多做些點心給我吃呀。」

 

秦江掛上促狹的笑意，我臉上紅雲朵朵。

 

烘焙店的風鈴作響，打破了曖昧的氛圍。

 

「欣欣，我來了。」

 

聽到顧許的聲音，我錯愕轉身。

 

他不容置噱地把我拉至身前，我還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孫妍。

 

「你有病啊，跑到我這發什麼瘋？」

 

他們兩個不恩恩愛愛纏纏綿綿，為什麼非要跑到我面前呢？

 

顧許把孫妍拽到我面前，口氣放軟。

 

「欣欣，我特地把孫妍帶來，讓她給你賠罪。

 

「她知道自己錯了，之前都是誤會，你原諒她吧。

 

「然後我們回國結婚，我承諾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顧許全程盯著秦江，帶著他獨有的挑釁。

 

孫妍不愧是小白花，眼淚啪嗒啪嗒落下，鼓起腮幫。

 

「許欣姐姐，上次我本來是想讓叔叔勸你好好和師父過日子。可是他突然犯病，我一害怕就跑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陪在師父身邊，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就原諒他吧。

 

「隻要你還讓我做師父的徒弟，我給你當牛做馬都可以。」

 

她作勢就要跪下。

 

顧許貌似勢在必得，今天非要我和他重新在一起。

 

她不是愛跪嗎？

 

我壓下孫妍的肩膀，讓她結結實實與地面親密接觸。

 

從她尖叫的聲音判斷，應該蠻疼的。

 

我揪起她的頭發，用生平最大的音量怒吼。

 

「你那麼喜歡撿垃圾，老娘送給你了！

 

「想給我做牛做馬，你還得排十年隊呢。」

 

孫妍為了討好顧許穿的性感著裝，在她自己的蛄蛹下滿園春色關不住。

 

引得很多路人駐足觀看，甚至有人向她吹起口哨。

 

我一把奪過顧許手上提的芒果千層塞入孫妍口中。

 

她嘴裡全是溢出的奶油，嘟囔著說不出話。

 

「甜嗎，妹妹？

 

「他嘴角的甜，還是你嘴裡的甜？」

 

09

 

此時孫妍鼻涕眼淚混為一體，狼狽不堪。

 

終於不再是那副 40% 微 do 的假人模樣，難得多了點活人氣息。

 

我扯過顧許，把二人的雙手交疊在一起。

 

「求求你們鎖S，別禍害別人了好嗎？」

 

顧許嫌棄地甩開她，甚至還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孫妍瞬間呆若木雞，面如土色，不願相信眼前的男人同之前的是一個人。

 

顧許怕我多想，忙不迭解釋，

 

「我和她沒什麼的，話都說開了，我們不要再鬧別扭了。

 

「我真的很想你，店裡沒有你我簡直一分鍾都熬不下去。」

 

秦江擋在我身前。

 

「顧先生，你聽不懂人話嗎？許欣說不希望再見到你。」

 

顧許又想動手。

 

「別多管闲事！」

 

我高聲喝止。

 

「住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他露出受傷的表情。

 

「你居然為了別的男人這麼對我。」

 

「你不覺得你很賤嗎，顧許？」

 

我找出一把剪刀，將箱子裡的東西一一剪碎破壞。

 

那隻箱子是顧許五年來送我的東西，本想處理掉，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白色連衣裙，是他送我的訂婚禮物，變成紛飛的碎片飄落滿屋。

 

情侶水杯，是我要求顧許給我的情人節禮物，用力摔碎, 一地殘渣。

 

最可笑的是那條贈品手鏈, 我拋向窗外，形成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五年來，顧許隻送過我這三樣東西。

 

曾經的我的確愛他, 不然不會把東西保存完整。

 

母親將我們護在身下, 我以為和我有過命感情的顧許會代替母親陪我一輩子。

 

我沒想過挾恩圖報, 一直把他看作高翔的鷹，卻沒想到是帶毒的蛇。

 

顧許腦海裡閃過我愛他的點點滴滴，以為感情會永不變質，我永遠不會離開他。

 

卑微俯身，他痴痴地將一地碎片殘渣擁入懷中。

 

「許欣,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這是我們的曾經啊……」

 

顧許極少在我面前展露脆弱模樣, 他說過隻有這樣才能保護我。

 

我從不懷疑真心，可真心瞬息萬變。

 

也許當時的顧許真的愛過我, 但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欣欣，我錯了。你不要丟下我，我會改的。」

 

他對著自己的臉狂扇巴掌, 想要勾起我的同情。

 

「我隻是想氣氣你，我真的錯了。我和孫妍什麼都沒有，我隻是一時腦子糊塗。

 

「你不是討厭她嗎，我讓她滾，滾得越遠越好。」

 

顧許一把拽住孫妍的衣領拖到門外, 絲毫不憐香惜玉。

 

我無奈扶額，像一個局外人凝視著一切。

 

「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你做再多都沒用。

 

「別鬧了，怪沒勁的。」

 

頹喪的愁雲堆積在顧許眉頭, 他還是不信我放棄了他。

 

「不是這樣的，你還愛我的，我們還沒結婚。」

 

「我沒時間陪你玩, 永遠不見。」

 

閉店打烊，日子一如既往。

 

10

 

半年後，我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當年獲獎的其實是你？」

 

久違聽到顧許的聲音, 我一怔。

 

多年前的一場比賽，我和顧許一起進入決賽。

 

但我為了讓他在甜品節一炮打響，沒有做拿手點心。

 

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坦率承認。

 

「這都不重要。」

 

「欣欣, 對不起。」

 

顧許的聲音飄忽，喝了不少酒。

 

我迅速掐斷電話，把他剔除我的生活。

 

前店員在年關之際告訴我兩個消息。

 

一是孫妍因為借高利貸還不起錢, 倒賣過期食品被抓。

 

二就是顧許喝醉酒走在街上被大貨車撞到。

 

沒有S, 但下半輩子隻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

 

兜兜轉轉，命運還是回到了它應有的軌道。

 

秦江將手中的紅茶遞給我，問我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我搖搖頭, 說沒想好。

 

「我的願望隻有你能實現，不知道肯不肯賞臉呢？」

 

眼中盈著光亮，令我難以忽視。

 

「說來聽聽。」

 

他從身後拿出一束花, 還有一條親手雕刻的項鏈。

 

「和我在一起好嗎？」

 

秦江耳朵粉紅，目光卻堅定熾熱。

 

戀愛要從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開始。

 

我重重點頭，撲進他懷中。

 

在愛情中受傷害, 不代表我否定自己被愛的資格。

 

我要自己用力生活，用力去愛，再也不留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