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遠洲就守在這裡，一刻也不敢走開。

兩人悶不吭聲，應該是顧遠洲在生悶氣。

 

陸岷則一直盯著門口。

 

見到我的瞬間，微紅的眼睛就彎了起來。

 

突然，我就不猶豫了，裝著他換洗衣服的包，被我隨手放在櫃子上。

 

我以為能忍得住，但看到他眼巴巴對我笑的瞬間，還是氣得揚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唉！」陸岷沒怎麼樣，顧遠洲先急了：「有什麼好好說，哎哎，老婆，你拉我做什麼？」

 

他們夫妻兩人退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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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岷還在笑：「很高興你能來看我。」

 

看得出來，他確實很高興。

 

我坐在床沿，靠進他懷裡。

 

他安靜了一瞬，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這是個意外，反應過來的時候血已經止不住了，顧遠洲被嚇到才會給你打電話，還麻煩你千裡迢迢趕過來。」

 

「不用道歉，我不覺得麻煩。」我隻是覺得難過：「還記得我給吳蘊打的那個電話嗎？即便無法繼續愛你，但我從來不希望你出事。」

 

扔掉再多充滿回憶的物品。

 

也無法抹除十年的愛戀。

 

我們無法成為戀人，也無法成為親人。

 

甚至以後可能都不能再見面。

 

但我從來沒想過要他付出什麼代價。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割舍這份感情的痛苦。

 

他隻是一時沒能想明白，一時走不出來，隻是陷入了情緒的浪潮裡險些沉沒。

 

再抬頭，他臉上布滿斑駁的淚水：「我隻是睡不著，我沒有自毀的想法，隻是不小心打碎了酒瓶，不小心摔倒割到了。」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

 

我點頭，破涕為笑：「那就好！」

 

12

 

幸好一切都是個烏龍。

 

陸岷笑了下：「把顧遠洲嚇壞了。」

 

而後，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哭了。

 

「我知道你當時有多難過了。」

 

「有太多後悔的念頭在折磨我。」

 

我以為他會跟我說。

 

他卻止住話，沒有繼續下去。

 

「能不能再抱一次？」

 

「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我沒有拒絕，或許他也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以後沒有理由再見面了。

 

他埋首在我頸間輕蹭，聲音哽咽：「薇薇，我好想你。」

 

明明身體依舊貪戀對方的體溫。

 

事實又在提醒我們應該結束了。

 

我沒有多逗留，擁抱過後就離開。

 

他特意送我到樓下，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外，一直看著我的方向。

 

記憶的最後是他蒼白的臉色。

 

我重新回到大理，繼續安逸的生活。

 

偶爾背上行囊，同謝小米他們一起出遊。

 

愛上爬山的時候就去戰勝高峰，然後被高峰教訓。

 

謝小米哇哇大哭，S活要江城背她：「我就ṱų⁾算是S在這裡，也不要再走了！」

 

愛上大海的時候就去徵服大海。

 

謝小米的哭嚎依舊嘹亮：「憑什麼隻有我釣不上魚！」

 

後來，李文華和江城結了婚。

 

謝小米又嗷嗷大哭：「憑什麼結婚不帶上我，三個人也能很幸福啊！」

 

見我在一旁傻樂，她立馬平復了突如其來的情緒，以一種欠揍的語氣道：「幸好還有你陪我寡著，我不能再萎靡下去了，我要脫單，一年談十個！」

 

一年又一年，我的心境越來越平和。

 

親人會離世，朋友會組建家庭。

 

我曾無數次動過結婚的念頭。

 

一輩子很長，一個人的時間太多。

 

找個人生伙伴，不一定相愛，隻求相伴，甚至想過生個孩子來打發時間。

 

但還是放棄了，我不想做媽媽。

 

我無法承擔一個生命的未來。

 

那段時間，我愛上攝影，Ṫű̂⁷想要借此留住一些事物，例如瞬間的快樂、美好的景象、短暫的相處。

 

點點滴滴，我都舍不得錯過。

 

那陣子謝小米特別煩我，說我什麼都要拍一張，李文華受到啟發，跟江城每去一個地方，都要拍一組婚紗照。

 

然而沒過多久，謝小米也迷上攝影。

 

天天擺弄她的茶館，在網上還小火了一把。

 

但她三分鍾熱度，沒能持續太久就舍棄了，開始沉迷於她的第六個男友。

 

那小伙據說比她小三歲，脾氣比她大，動不動就吃醋，連我的醋都吃。

 

別說，我也吃他的醋。

 

看到他纏著謝小米，我就想扇他。

 

13

 

朋友越來越多，多也有個好處。

 

我媽生病那陣子，謝小米喊了好幾個人一起，跟我一起回去，在Ŧŭ̀₆我媽跟前忙前忙後，把她哄得忘記了催婚。

 

那天在醫院裡，我爸拎回一盒燕窩。

 

我媽還覺得稀奇：「你買這玩意幹嘛？」

 

說是這麼說，但她還蠻高興的。

 

我爸搖頭：「陸岷那孩子拎過來，非要塞給我。」

 

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

 

我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來。

 

我媽氣得拱了我爸一手肘：「他送東西過來幹嘛？陌生人給的東西你也拎回來，你老糊塗了吧！」

 

早年我媽特別喜歡陸岷。

 

覺得他看起來斯文，但不會傲慢。

 

說他懂得尊重人，是個好孩子。

 

後來我和他分開，偶爾我媽打電話給我，提起他還會覺得遺憾。

 

但隨著我們分開的時間久了，我媽就覺得是陸岷辜負了我，曾經有多喜歡，後來就有多厭煩，一提起他就會帶情緒。

 

我爸解釋：「他特意回來探望你，不知道你在哪個醫院，一路打聽過來，半道上和我遇上了，得知薇薇也在這裡就沒有過來打擾。」

 

一聽我爸為陸岷說話。

 

我媽就忍不住跟他鬥嘴。

 

這些年，我們都默契地沒有碰面。

 

他的消息都是吳蘊告訴我的。

 

說他辭職創業。

 

說有個合伙人特別鍾意他。

 

好多人給他做媒都被拒絕了，背地裡說他是個同，整天不談戀愛，天天沉迷工作，常常把合伙人卷得痛哭流涕。

 

他現在在行業裡也算小有名氣。

 

和他一樣，我在業內的口碑也挺好。

 

真好！

 

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陸岷番外：

 

那天，顧遠洲說好像聽到腳步聲了。

 

他還開了個地獄玩笑：「該不會是白薇吧？」

 

有一瞬間，我整個人都緊繃了。

 

後續發生的一切證實了這一點。

 

否則她不會突然說分手。

 

白薇做事一向雷厲風行。

 

看似溫柔，實則非常果斷。

 

說分手就分手，說走就走。

 

我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她就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圈裡。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的不適應是因為愧疚，怕傷害到她，結果還是傷到她的愧疚。

 

當時工作很忙，忙得讓我忘記一切，忽略心裡的舍不得。

 

直到項目結束，公司說讓我們放假兩天。

 

當天晚上，我在睡夢中突然驚醒。

 

夢裡白薇離去的背影，引發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酸澀。

 

我抬手抹臉，觸及一手湿潤。

 

原來我在哭啊！

 

「我好像有點想她。」和顧遠洲湊在一起喝酒的時候，我沒忍住道出心聲。

 

毫不意外地被他嘲諷了：ṭṻ⁾「不知道你到底在不滿什麼，追白薇的是你，追不上偷偷哭的也是你，追上了高興得哭的也是你，說好像不喜歡她的也是你，想分手的也是你。」

 

說了一大串，顧遠洲又忍不住道：「要不找她道個歉吧！」

 

我沉默了，隨即嘴硬道：「隻是一時不適應。」

 

倒不是拉不下臉，隻是覺得自己不配。

 

我很清楚，想分開的是我，曾經生出卑劣念頭的也是我。

 

在她獨自一人看婚紗，獨自一人去大理的那天，我在家裡等了一個晚上，始終沒有致電，問一問她怎麼沒回來。

 

她沒有加班到一夜未歸的情況。

 

她一定是聽到我那些話了。

 

我心裡清楚但不說破。

 

以她眼裡揉不了沙子的脾氣，一定會和我分手。

 

而我之所以沒有關心她，是因為我卑劣地認為, 一旦關心她，很可能就沒辦法順利分手了。

 

可後來，聽到她說分手的瞬間。

 

我並沒有想象中松一口氣的感覺。

 

反而有種預料之中的突然, 不知所措的迷茫。

 

一天下來都沒能集中注意力。

 

在肚子裡組織語言, 想要問她為什麼要分手，一旦她提及那天的事, 我就可以順勢道歉。

 

然而那天回家, 迎接我的是空了一半東西的房間。

 

她正在把拖鞋往行李箱裡塞。

 

強烈的愧疚感, 導致我面對她時, 無法輕易地說抱歉。

 

她拒絕我相送, 匆匆離去。

 

我拿起櫃子上的戒指, 看了好一會兒。

 

後來,Ţŭ̀ⁱ 我下樓追了過去。

 

望著她站在街邊等出租車的背影。

 

我看了一個小時，也沒能自如地走上前去搭話，因為我知道，有些傷害三言兩語無法療愈, 道歉有什麼用？

 

一次錯過，就是錯過一生。

 

當時我完全不知道，她去的是機場。

 

以至於有一陣子, 我著魔一樣出現在她以前喜歡去的地方。

 

試圖和她偶遇，買了她喜歡吃的小蛋糕。

 

去了她喜歡的奇遇婚紗店。

 

裝模作樣地要幫她取消預約。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以為她得到消息, 會生氣地打來電話。

 

以至於沒能發現吳小姐語氣裡的不對勁。

 

直到一年後, 我在白薇家裡看到那張單人婚紗照，才恍然大悟。

 

原來那天，她一個人去了婚紗店。

 

那張照片，美得悲傷。

 

半年前，我曾給她打過電話。

 

因為當時我才知道她去了大理。

 

我不知道自己抱著什麼心態，想要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結果發現我被拉黑了，給她發了消息, 蹦出來的也是紅色感嘆號。

 

深夜打不通的手機號, 讓我墜入無邊的孤獨之中，我好想她！

 

其實不管吳蘊有沒有告訴我, 白薇給她打過電話，我都會去大理找她。

 

「我好想她。」這個念頭無比篤定。

 

她住的地方沒有過多隱瞞。

 

找到她很容易，可我沒想到她的變化那麼大。

 

不同於以往傾注溫柔的目光。

 

她的眼神是潛意識表現出來的冷漠。

 

沒有特意保養的皮膚, 隨性的睡衣。

 

以及房間裡莫名其妙的朋友。

 

一切都讓我感到陌生。

 

她的房間裡沒有任何我存在過的痕跡，有一瞬間我想偷偷給她爸媽打電話, 詢問她帶的東西是不是郵寄回去了。

 

她學過抽煙, 甚至因為分手酗酒。

 

每一件事, 聽起來都好陌生。

 

一直以來, 她非常注重養生，身體是本錢的念頭還是她灌輸給我的。

 

我心如刀絞, 滿心都是對她的心疼。

 

還有莫名的恐慌, 讓我不顧一切想要挽留她，想要從她這裡獲得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費勁地分析她拒絕的原因。

 

直到她告訴我，她再也無法信任我。

 

「我沒辦法再愛你了。」

 

「我已經無法再信任你了。」

 

不管我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打動她了。

 

是我親手破壞了她對我建立的信任。

 

無情地把她從身邊驅逐，砸碎了十年的心意。

 

她希望我不要打擾她美好的生活。

 

我能聽出來, 她不忍心說重話。

 

也能看出來，她是真的不想看到我。

 

我無數次後悔，無數次夢到那一天。

 

每次都隻能看著她的背影。

 

看著她一步步離我遠去。

 

早知道……那天就陪她去看婚紗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