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年輕們開始誇我:
「蔣姐牛逼!設計出來的東西超有故事感的!」
「那當然,你幾歲,人家蔣姐幾歲,你能跟人家蔣姐比?」
小年輕的誇獎直白又真誠,總是會聽得我不好意思。
我擺擺手謙虛:「沒有啦,你們別開玩笑了。」
「我也還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
實習生小怡卻一眼看穿了我的心事:「蔣姐,我們沒開玩笑,你不要自卑。」
「你真的很棒,將近 40 了,敢離婚一個人出來闖,還能闖出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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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覺得你年輕時肯定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大概就像電視上演的那種女強人,說一不二,雷厲風行。」
其實不是的。
年輕時的蔣雨自卑到了骨子裡。
她覺得自己差勁,無能,沒價值。
和別人說話時,脊柱都要不自覺彎下去三分。
是經歷了血與累,痛與苦,蔣雨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我和小怡成了朋友。
下班後,她會來我的小出租屋吃飯。
有一回炒菜,我心不在焉,不小心放多了鹽。
說是放多,其實也就多了半勺。
可一種莫名的恐慌卻湧上心頭。
賀洲的話在我耳邊縈繞。
「菜放這麼多鹽?你想鹹S誰?」
「別做飯了,去做豬食吧。」
我很不安,小心翼翼地把菜端出去,希望小怡不要責怪我。
「對不起,我放多了鹽,可能不好吃。」
小怡嚇了一大跳:「沈姐,你嚇S我了。」
「放多了鹽而已,看你臉色還以為你往裡面放屎了。」
她嘗了一口,露出贊賞的神色:「蔣姐出品,必屬精品!好吃!」
「鹹了點也不能掩蓋沈姐的廚藝!」
「更何況在我心裡,會做飯的人就是最厲害的!我今年 25 歲了,進個廚房手上還要多幾個傷口呢!」
「欸欸欸——沈姐,你怎麼哭了?」
小心翼翼的人變成了小怡,她輕聲開口:「蔣姐,你怎麼了?遇上什麼事了?」
如果說剛才是小聲啜泣,那現在我就是放聲大哭。
我第一次知道,做菜鹽放多了原來是不會被人罵的。
情緒失控是情有可原,可以被人關心的。
眼淚落在地上,濺成幸福的淚花。
我就是突然覺得,好幸福啊。
被肯定的感覺,被關心的感覺。
真好啊。
11
安安中考完後,回家住了一段時間。
聽她說,賀洲就是個生活白痴。
不是忘記了洗衣服,就是進廚房燒的菜根本就不能吃。
看來,他也沒有那麼無所不能嘛。
怪不得隔三岔五地就要打電話來騷擾我。
第一天是「我的褐色領帶在哪裡」。
第二天是「廚房抽油煙機怎麼開」。
然後是胃藥的位置,維修公司的電話……
我煩不勝煩。
終於在他又一次打電話來,問我怎麼修好廚房的水龍頭時。
我嘲諷他:「賀洲,你怎麼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這句熟悉的話,將我的思緒拉回很久以前。
那個雨天,忘記帶傘的我渾身湿透著回家。
遇上廚房水管破裂,汙水流了一地。
於是我一邊忍著湿答答的觸感修水管,掃汙水。
一邊還要哄當時才兩歲,還在床上哭鬧不停的安安。
而賀洲回來,看到這一地狼狽。
第一句話竟然是:「蔣雨,你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做家務做不好,照顧安安也不行。你怎麼能把所有事都做得這麼難看?」
水管裡的水還在滴滴答答地流出,房間裡的安安還在號啕大哭。
我哀求賀洲,搭把手,幫幫我。
可他卻說:「打理家庭內務本身就是你的事。」
「現在家裡一團糟,是你的問題,你當然要自己承受。」
所以現在,面對電話那頭焦急的賀洲。
我將這些話如數奉還。
電話那頭沉默了。
隻剩下隱約的水聲,和賀洲重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他想起來了。
是啊。
衣櫃裡的領帶不會自己排放整齊,廚房裡的飯菜不會突然出現,壞掉的水管不會自動變好。
我所做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小事。
從來都不會是。
良久,我才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微不可聞的聲音。
他說,對不起。
12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回憶,讓賀洲感到愧疚。
他開始對我好。
不僅借安安之口,讓我知道,家裡已經重新翻修。
全是按照我喜歡的風格來的。
還不知道從哪裡打探到我公司的地址,頻頻給我送花。
玫瑰花,鬱金香,藍色妖姬……
都是我還年輕時,最想要的浪漫。
和賀洲剛在一起那會兒,我看到街上有賣花的小姑娘,纏著他給我買。
他的臉色卻驀地沉下來,甩開我的手:「送什麼花?消費主義的陷阱罷了!」
「蔣雨,拜託你多讀點書吧,如果沒我在你身邊,你指定被這些無聊把戲騙錢!」
心中剛冒起的粉色泡泡被無情戳破。
藏在手提袋裡的那束小月季,自然也沒有送出手。
賀洲不明白,有的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38 歲的蔣雨,早就不需要這些浪漫。
她需要實力和金錢。
賀洲第 10 次給我送花的那天,我迎來了自己的第二次升職。
對話框裡,賀洲的信息屢次發來又撤回,最終定格在一句話:
【看到你朋友圈發了升職消息,挺好的,很厲害。】
我有些恍惚。
想起剛畢業那會兒,我也曾迎來升職。
我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賀洲,卻被他潑冷水:
「不就是升了個小主管嗎,有什麼好驕傲的?」
「這麼容易自大,你這輩子也就升到頭了。」
那時的我,怎麼會想到 10 多年後,竟然會從賀洲的嘴裡聽到肯定的話。
手機裡的信息還沒停止。
是賀洲邀請我去看電影。
他發來兩張電影票,是我以前最喜歡的那部動漫。
他說:「蔣雨,你大學的時候不是最愛看這部動漫嗎?」
「最近電影版上映了,我們去看吧。」
做出這個決定,對賀洲而言,應該不是易事。
他一向喜歡看特效十足的好萊塢大片。
評價我喜歡的動漫不過是幼稚的孩童玩意。
有一次,我們為此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他受不了我看好萊塢大片時昏昏欲睡,我也受不了他詆毀我喜歡的動漫角色。
於是第二天,賀洲刪掉了我網盤裡收集的所有動漫資源。
家裡的手辦,海報,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賀洲發給我的一份特效片清單。
他說:「蔣雨,看點好的吧。」
那時我已經懷孕七個月。
沒有工作,沒有積蓄。
離婚嗎?
然後呢?
未出生的女兒怎麼辦?怎麼和周圍的人交代?這麼差勁的我還能遇上其他人嗎?
當時太年輕,總是顧慮別人多於自己。
我像是被困在封閉的圍牆裡,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沒有出路。
那種窒息感,穿過時空,如今又重新湧現在我心頭上。
我突然發現。
太晚了。
無論是賀洲的道歉,抑或示好,都太晚了。
我不會因為他的努力變好而感到高興。
我隻感到恐懼與不安。
他的每一次改變,都會讓我想起他以前的模樣。
從前留下的傷口太深,已經到了無法用新的記憶去覆蓋的程度。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賀洲。
懇切地請求他不要再來打擾我。
但他不理解:「小雨,我承認我以前確實是做錯了事。」
「可你也看到,我最近已經改了。」
「難道就因為以前我嘴賤說過的幾句話,做錯的一些事情,你就要把我一棒子打S嗎?」
我無法和他溝通。
隻能將他送來的花全數扔進垃圾桶。
又一次次地拒絕他的外出邀約。
賀洲卻仍不放棄似的貼上來。
直到那天,他在家裡的抽屜裡,找到了我的抑鬱症診斷書。
13
再次見到賀洲,已經是一年後。
我剛做完心理咨詢,就看到賀洲在診所樓下抽著煙。
說實話,第一眼,我沒有認出他來。
他憔悴了好多。
聽我們的共同好友說,他這半年過得並不好。
事業遇上了瓶頸期,在公司天天被老板罵。
又因為不會做家務,家裡的事情搞得一塌糊塗。
我突然意識到。
他老了。
不再是當年校園裡那個叱咤風雲的學霸校草。
他衰老的人生裡,是如此需要一個比他略遜一籌的對照物。
來證明他仍然優秀,聰明,帥氣。
而在他的生活裡,沒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了。
賀洲看到我,很是欣喜。
又或者說,是驚豔。
沒有見面的這半年裡,我瘦了很多,還做了卷發。
整個人看上去煥然一新。
事業也蒸蒸日上,拿下了好幾個項目,獎金翻了幾倍。
賀洲不敢太激動,隻是有點小心地叫住我:「蔣雨,好久不見。」
我點頭示意。
「聽說你找到了工作,還升了職。」
「對。」
「挺好的。」
賀洲憋了半天,竟然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挺好笑的,相處十五年的夫妻再見面,隻剩下三句話可說。
我有些不耐煩:「如果你沒啥要說的話,那我先走了。」
「離婚的事情請和我律師聯系。」
「等等!」賀洲攥住我的手腕,「我今天知道你在這裡做咨詢,是因為我在家裡發現了你的病歷單,還有這家診所的名片。」
「蔣雨,你有抑鬱症,還曾經……自我傷害過,你怎麼不和我說?」
賀洲攥的位置正是那些傷疤的位置。
疤痕已經泛白,鼓起,醜陋地裸露在皮膚上。
他粗糙的手指不斷撫摸著那些傷疤,漸漸紅了眼眶:「蔣雨,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輕聲回答:「說過的。」
我說過的。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我和賀洲參加完大學同學聚會後。
一路上,他沒停止過抱怨:
「蔣雨,你看看人家李靜,人家當時跟你同一個宿舍的,現在混成總部主管了,再看看你?一事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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