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怨恨,說起來顯得有些小氣。


 


斬S,聽起來顯得有些兇殘。


 


我撫了撫額前的劉海,烏黑的碎發下,藏著一道永遠不會淡去的傷疤。


 


所幸,一切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11


 


父皇宣布御駕親徵那日,群臣跪求聖上三思。


 


阮砚辭更是連連叩首勸誡。


 


可我知道,他並非是為著父皇,而是為著他和劉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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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正在前線御駕親徵,生S一線。


 


臣子卻在府中宴請賓客,洞房花燭。


 


即便是聖上賜婚,來日亦能成為他人指摘阮砚辭和劉相國的話柄。


 


父皇怎會猜不到他的這點心思。


 


畢竟他們的婚期,是由我特意選的。


 


阮砚辭叩首,語氣懇切:“陛下,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向來聽從陛下旨意,您若離京親徵,群臣無首,朝堂內外恐怕動蕩不安,還望陛下三思。”


 


父皇並未直接反駁,隻是輕抬左手,示意我上前奉茶。


 


我如平日一般戴著面具,遮住了被畫上假胎記的半邊臉。


 


以往我奉過了茶,便會即刻退下,候在遠處聽命。


 


可今日,不同以往。


 


我換下平日穿慣了的素色宮裝,著一身淡色織金錦緞。


 


發髻也不再是尋常的宮女式樣,金釵與寶石流蘇飾於發間,格外醒目。


 


登時,寶座下的無數雙眼睛一同望向我。


 


我並未退下,隻是半側過身子立在寶座旁,居高臨下。


 


座下議論聲四起。


 


一個御前宮女,此時竟在聖駕旁俯視著自己,阮砚辭顯然有些不悅。


 


他不等叫起便站起了身子,神色嗔怒,衝我小聲斥責:


 


“這是男子的朝堂,你一個御前奉茶宮女,衣著逾矩在此招搖,成何體統?還不快退下!”


 


我餘光悄悄瞧了父皇一眼。


 


他似乎並未聽見阮砚辭的話,這時正舉著茶盞品茶。


 


隻是這一口,似乎比以往要久上許多。


 


我得了默許,昂首款步行至阮砚辭身前。


 


一記響亮的耳光,在殿內回蕩著。


 


餘音繞梁。


 


“男子的朝堂?”面具下,我冷眼凝視著他。


 


“我朝仁宗女皇駕崩不過數十年,這朝堂便已由得阮大人這位男子在此妄言了?


 


“阮大人,要說站在這朝堂之上,恐怕我比你更有資格。”


 


殿內如S一般寂靜。


 


不知哪兒來的一陣微風,輕輕掀起我額前的碎發。


 


那個醒目的疤痕,此刻在阮砚辭面前展露無遺。


 


“你……你是……”阮砚辭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我。


 


“昭兒。”


 


父皇這才放下茶盞,張口溫聲講我喚回。


 


座下眾人炸開了鍋。


 


昭兒?


 


姜昭?!


 


朝臣中誰不知道,這是朝陽公主的名諱。


 


可公主不是在兩年前,葬身於公主府的火海之中了麼?


 


混亂中,父皇緩緩起身,朝臣又一次肅靜。


 


“御駕親徵,朕心意已決,眾愛卿不必再出言阻攔。


 


“不過阮愛卿說得對,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朕親徵邊境,恐怕難以顧及朝政。故此,朕特意擇了一人,將朝政交於她手中。今日,便帶她來與諸位大臣見上一見,還望諸位愛卿盡力輔佐。


 


“昭兒,摘下面具吧。”


 


12


 


那日,朝陽公主未亡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我摘下面具時,臉上的假胎記早已被洗淨。


 


阮砚辭嚇得當場癱軟,言行無狀。


 


畢竟那日廢墟中抬出的焦屍,可是由他親自指認的。


 


劉相國面色有如S灰,散朝後便匆忙鑽進了出宮的馬車。


 


可憐尚在閨中的劉心心,沒名沒分地懷著身孕,又在一夜之間成了京城女眷口中的大笑話。


 


據說那日劉相國回府後,一記耳光將劉心心打得近乎昏厥,又命她罰跪祠堂整整三日。


 


相國夫人為女求情,將額間磕得潰爛,才攔住了劉相國命人送去祠堂的墮胎藥。


 


阮砚辭顫抖著身子拜訪相府,卻被相府的小廝用打狗棍打了出去。


 


阮砚辭怕了。


 


他怎麼能不怕呢。


 


父皇臨行,一道聖旨將我封為皇太女。


 


劉相國煽動群臣反對,但好在我曾經手過的政務自會為我辯駁。


 


父皇又特請了沈相國出山輔政,得知此消息的阮砚辭算是徹底S了心。


 


他知道,這次再沒有人能護得住他了。


 


這位沈相國,不僅是劉相國最大的政敵,更是先皇後的父親、我的外祖。


 


母後原是外祖家的幺女,自她病逝後,外祖對她的寵愛便盡數延續到了我的身上。


 


外祖的身子已不大好,可仍是為著我回到了朝堂。


 


劉相國在朝中的勢力算不得多穩固,如今我成了皇太女,沈相國輔佐,祖孫合力更是能隨時將劉相國架空。


 


父皇出徵後的第七日,阮府大喜。


 


這婚事既是御賜,便是地陷天塌,也得如期舉行。


 


不少朝臣將這樁喜事盯得緊,隻盼著阮劉二人多出紕漏,好借故參奏他們,以此來奉承我。


 


倒是可惜了劉相國,本為女兒預備了十裡紅妝,要將他的掌上明珠風光大嫁。


 


如今卻連婚宴上的席面也隻敢放些家常菜,比相府日常的膳食還要寒酸幾分。


 


接親的隊伍到時,劉心心鬧著不肯出門。


 


她身為正兒八經的京城貴女,接親的排場竟還不如小官家的女兒,這叫她往後在京城女眷堆裡還有什麼顏面。


 


相國夫人為顧大局,隻得進了新婦的閨閣好言相勸。


 


可話還沒說兩句,母女二人便已是情難自抑,抱頭痛哭。


 


眼見吉時將至,喜轎才堪堪在阮府門前落了地。


 


而那日,街巷裡的第一掛爆竹,卻是我命人在公主府前放的。


 


舊公主府重建,為我留作宮外的宅邸,是日恰好破土動工。


 


那燒得焦黑的府門上掛滿了爆竹,為闢邪祟,更是沿著院牆掛滿了紅燈籠。


 


夜幕落下,公主府的廢墟上燈火通明,一片欣欣向榮。


 


13


 


次年春三月,邊境傳來捷報。


 


父皇率軍S守邊境,與北國大軍殊S搏鬥。


 


我朝將士英勇頑強,後方糧草供應充足,歷經幾番鏖戰,北國糧草告急,士氣低迷,父皇借機攻入北國邊境,大敗敵軍。


 


大軍凱旋那日,我身著明黃色蟒袍,率文武百官,在宮門前恭迎父皇回宮。


 


父皇出徵期間,我日日醉心朝政,時常召見朝臣商議政務,未有半分懈怠,令父皇甚感欣慰。


 


不久後,北國派來使臣,送來金銀財寶無數,以示臣服於我朝,並替其新君求娶我朝女子和親。


 


這一次,父皇允了。


 


他親自指了一位京城貴女,封為公主,命其十日內隨使臣前往北國。


 


這位貴女,便是阮府夫人劉心心。


 


她與阮砚辭的兒子才剛滿周歲,更何況她已嫁為人婦,無論如何,本也不該選她。


 


可父皇記恨劉相國當年一再上奏,請求父皇遣我和親,去換天下太平。


 


如今不惜違背人倫,也要讓劉相嘗嘗遠嫁愛女的滋味。


 


阮砚辭為此,主動往東宮遞了拜帖,請求拜見我。


 


這是他第二次為了劉心心來見我。


 


那日京城大雨,我坐在廳上細品熱茶,他在東宮露天的院裡跪著,將額頭一下一下地撞在他膝前的青石板上。


 


隻因我允諾他,他若能磕夠一百個響頭,我便親自去向父皇求情,留下劉心心。


 


他跪在院中,我遠遠地望著他。


 


我想到他當初求娶我時虔誠的模樣。


 


想到洞房那夜,他穿著一身喜服去了劉相府,哄他的心上人。


 


想到得知我與父皇決裂後,他歡喜地闖入我閣中向我求證。


 


又想到宣旨那日,他帶著劉心心來瞧我落魄時的樣子。


 


那日的他,以為他得逞了。


 


阮砚辭是個深情的人。


 


他是當真愛他的劉心心。


 


他為了劉心心計劃籌謀,甚至不惜用尊貴的公主做他的墊腳石。


 


可他卻並不知道,這塊墊腳石既然能助他去到高處。


 


自然,也能讓他摔得更慘。


 


一百個響頭磕完,院裡的雨水混著血水,流了一地。


 


阮砚辭又一次開口求我,求我兌現方才的諾言,幫他留下他的劉心心。


 


“阮愛卿與夫人可真是情深義重,令人聞之落淚。”


 


我故作同情,轉瞬卻又翻了臉。


 


“你的頭磕得很響亮。就當本宮替你求過情了,回去吧。”


 


阮砚辭怒火難抑,質問道:“姜昭,你在耍我?”


 


“耍你?本宮方才隻說會去求情,又沒說現在去。這麼大的雨,本宮可不想出門沾湿了鞋襪。”


 


我挑了挑眉,“況且,就在你剛剛磕頭的那會兒子工夫,宣旨太監已經去了阮府,這會兒估計都該回宮了,即便是本宮去了,也是白去。”


 


阮砚辭憤然起身,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便轉身要走。


 


我笑道:“既然來了,也別白來一趟。咱們倆之間的賬,不如也好好算算吧。”


 


我素手一揮,幾個帶刀侍衛冒著大雨將阮砚辭扣下,送入大牢。


 


14


 


次日早朝,我親自參奏阮砚辭與劉相國二人。


 


參他們不敬聖上、謀害並誹謗公主,又涉貪汙瀆職、擾亂朝堂。


 


聖旨當日便降下,交由大理寺復核,最終判阮、劉二人抄家,秋後處斬。


 


劉心心出關那日,我站在宮門上遠遠地望著。


 


她畢竟已被封為公主,父皇全了她的體面,給了她十裡紅妝。


 


可她剛到北國邊境,北國的新君便因染上瘟疫,暴斃而亡。


 


劉心心早為人婦,如今丈夫被判抄家斬首,她又是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去北境,本就惹得北境皇室不滿。


 


新君亡後,皇室更是視她為邪祟,卻又不敢將她處S,隻能將她幽禁於北境皇宮中,日日借故折辱。


 


大牢內,我命人卸了阮砚辭牢房周圍的燭臺,又用黑色的布匹將透光處遮得嚴嚴實實。


 


不出一個月,便有獄卒來報,阮砚辭瘋了。


 


他躁狂異常,在牢中不分晝夜地吼叫。


 


獄卒上前查看時,見他竟抓著墊在身下的幹草送入嘴邊。


 


幹草上的陳年髒汙不堪入目,獄卒見狀更是連連作嘔。


 


“天可憐見。”我聞言也不禁嘆息著搖頭。


 


“既然阮大人愛吃幹草,便也不必再送飯了,一日三餐就給他送些幹草過去,記得務必要幹透了,壘得高高的,可不敢虧待了阮大人。”


 


獄卒奉命接連送了五日。


 


第五日晚膳,送去牢房的不再是幹草,而是一隻火折子。


 


那天深夜,牢房失火,獄卒從幹草灰裡刨出了一具焦屍。


 


可惜牢房的屋子以石為壁,火勢沒能蔓延。


 


但關押在阮砚辭隔壁的劉相國,親耳聽著阮砚辭被燒S時的慘叫,不幾多時,便也瘋了。


 


父皇恩赦免他S罪,卻將他逐出了京城,丟在了荒郊野外。


 


一年後,我學著曾祖母曾用過的閨房秘術,成功受孕,生下了一對雙生花。


 


我不能生育的謠言順勢不攻自破。


 


反而是劉心心的兒子,陷入了身世爭議之中。


 


眼見我的皇太女之位愈發穩固,父皇幹脆宣布退居太上皇,將江山交到了我的手裡。


 


我繼承了曾祖母的遺志,成了我朝的第二位女皇。


 


登基大典之後,父皇張羅著為我再擇一位夫婿,卻被我一口回絕。


 


“昭兒,人不能因噎廢食。”


 


面對父皇的勸誡,我卻不予理會。


 


如今我剛登上皇位,朝政才最是要緊,哪有心思再去談什麼男女情愛。


 


他一再強調,我便幹脆起身要走。


 


父皇焦急萬分,慌忙起身將我攔住:“不要夫婿也行,面……面首呢?”


 


我搖頭,“女兒的勤政殿不需要擺設。”


 


“不要擺設……那去年那個武狀元,身子很是健壯,父皇將他指給你做面首你可喜歡?”


 


我冷眼,“不喜歡。”


 


“那……許尚書家長子?或者周將軍家的老幺?父皇都見過,模樣很是不錯,文質彬彬,一表人才。”


 


我無奈,“朝中最不缺的,就是文質彬彬的人才。”


 


父皇窮追不舍,從身後掏出幾副畫像來,塞進我手裡。


 


“乖女兒,你先看看,喜歡的話納進宮來,就當養養眼也行……哎?哎!別走啊昭兒!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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