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節前，我被領導裁員了。

 

人事和同事趁機嘲諷我：「混吃等S的垃圾終於滾蛋了。」

 

可我是公司核心軟件技術的主要負責人，他們不知道的是眼下我正在解決一個系統大 Bug，而這個 Bug 隻有我能修。

 

一個月後，我無視被打爆的電話。

 

搖身一變，成了原公司的金主爸爸。

 

1

 

參加完年會，我終於填飽了餓得不行的肚子，連續幾天熬夜寫代碼，一天隻吃一頓小面包，人都快餓沒了。

 

我剛準備坐下來繼續修補系統 Bug 就被領導喊去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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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臉問號，剛想說我還要修 Bug 就被他一個不滿的眼神瞪回去了。

 

怎麼回事，表情怎麼這麼嚴肅。

 

一路緊張的氣氛直到進入辦公室才緩和，而我很意外，辦公室裡除了我和領導之外還有一個人。

 

王慶，他是公司另一位核心軟件負責人，跟我做一樣的工作，工資卻比我高不少。

 

王慶一見領導進來，他臉上便堆砌著諂媚的笑容：「領導回來啦。」

 

這語氣，比見了自己親媽還高興。

 

領導臉色緩和，直接開門見山地對我說：「你被開除了，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我不理解，為什麼要開除我。

 

我一畢業就進入了這家公司，兢兢業業工作十年，我親眼看著公司從幾十人的規模擴充到了幾百人，到現在的上千人，再到上市。

 

公司的核心軟件皆由我開發，代碼都是我一個一個敲出來的，而我看著公司成長，可以說是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

 

可是現在，我竟然被裁掉了。

 

我和王慶是同一批進入公司的互聯網員工，從工作開始，王慶便以請教這個借口讓我完成他大部分的工作，剛開始還有所收斂，越到後面，嘗到甜頭之後，越發囂張，最後他把全部的工作都甩給了我。

 

作為交換，他便在領導面前多提一下我。

 

王慶擅長社交，人情世故這方面做得極好，而我一心鑽研技術，研究軟件，討厭與人交流，這些工作也是一般般，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而隨之，我開發的軟件越做越好，公司越辦越大，我和王慶的職位也一路高升。

 

可在王慶的嘴裡，我反倒成了渾水摸魚，靠他上位的人，領導質疑我的能力，同事瞧不起我，而我又是一個隻會埋頭敲代碼的人，這些風言風語，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

 

因此，我在公司的形象跟王慶形成了反轉，職員們隻知道辦公室有一個經常睡覺的家伙。

 

外界誰人不知，LM 公司能有如今的地位，軟件開發工程師王慶功不可沒。

 

可誰又知道，LM 公司的核心軟件開發主要負責人，是我。

 

2

 

我問為什麼，他給了我一個回答。

 

「公司給你開高額工資，不是養著你混吃等S的！」

 

我聽明白了，領導這是在嫌棄我在方才的年會上吃得多嗎？

 

也是，從年會開始，我的嘴巴都沒停下過，就連領導講話，我都沒鼓過掌。

 

王慶也趁機落井下石，悉數我這些年偷懶摸魚的證據。

 

早會缺席，工作時間睡大覺，甚至是未完成 KPI 指標，同事都是證人。

 

這種種有力的證據下，我差點都信了。

 

早會缺席，是因為那段時間我在為公司新上市的項目做準備，工作時間睡覺是因為熬夜寫代碼實在是熬不住小睡了一會兒，而這未完成的 KPI 指標，則是王慶的那一份。

 

這段時間我致力於修復系統 Bug，他的工作忘到了一邊。

 

而王慶認為，是我獲得高薪職位翅膀硬了，想要掀翻如今的合作。

 

如今成為公司骨幹的王慶，自然不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

 

他這是想告訴我，沒了他，我什麼都不是。

 

「聽明白了就滾吧，趙大工程師。」

 

我雙拳緊握，兢兢業業十年，就換來如此對待？

 

「憑什麼？」

 

王慶笑了。

 

「憑什麼，就憑你在公司渾水摸魚十年，除了浪費公司資源，還做過什麼貢獻？公司能留你到現在，感恩戴德吧。」

 

他說這話，領導沒有反駁，這也是領導的意思。

 

「領導，您怎麼看？」

 

領導不耐煩地皺眉，對著王慶說：「把他打發了。」

 

然後，當著所有職員的面，我被趕出了辦公室。

 

聲勢之浩大，唯恐他人不知。

 

一個個頭從工位湊起來，眼睜睜看著我被趕了出來。

 

窸窸窣窣有人說道：

 

「他終於被開除了啊。」

 

「拿著高額工資睡了這麼久，不錯了。」

 

我在公司這麼久了，竟然連信任這種最基本的東西，領導也不給。

 

有苦說不清，我無力反駁。

 

王慶最擅長的便是煽動人心，如今這種情況，我也待不下去了。

 

「公司不養闲人，這便是下場！」

 

「以後誰要是工作不認真，想想趙工，工作十年也會被裁員！」

 

王慶伸出一隻手在我臉上拍了拍，忽地吐了一口唾沫，我閉上眼睛。

 

他略顯驚訝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為是垃圾桶呢，沒想到是我們的趙大工程師啊。」

 

我冷眼看著他，攥緊了拳頭。

 

他看在眼裡，但是仗著我不會輕易動手的性子：「呦呦呦，我們清高不可一世的趙大工程師，這是想要打我嗎？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

 

聽風是雨的同事連忙上前，一把將我推開，一時不穩，我跌倒在了地板上。

 

「喂，被開除了就趕快滾，再不走我叫保安把你拉走了啊。」

 

我在眾人的眼光中，慢慢從地上站起，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

 

同事橫眼：「看什麼看啊，還不快滾！」

 

我曾經幫過這人解決工作問題，沒承想如今……

 

王慶肆意嘲諷地笑著，看起來是鐵了心地想要把我踩S在爛泥中。

 

3

 

我找到財務部門，準備結完工資，馬上收拾東西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結果讓我傻眼了。

 

年終獎沒了不說，就連基本工資也被扣除了一大半。

 

什麼曠工，消極怠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到最後工資獎金所剩無幾。

 

「這什麼意思？」

 

這時，剛來的人事出口嘲諷：

 

「還能什麼意思，實事求是不知道？」

 

人事白了我一眼，把新做好的裁員單放在財務旁：「要不是你們這些工作能力低下被裁的，我們年底哪裡還用得著加班。」

 

趁我轉身的瞬間，人事突然伸出一條腿來猛地將我絆倒在地。

 

人事大笑：「怎麼回事啊，這是知道自己要下崗了路都走不穩了嗎？」

 

我跟這人事有過節，之前他求我通融走個關系，我一看那人就是個門外漢，當場拒絕。

 

沒想到被記恨到現在。

 

人事從上往下看著我：「垃圾，就不要出來惹眼了。」

 

我瞪向他：「我是垃圾，那你是什麼，有毒氣體嗎？」

 

一連被摔兩次，人事趁我還沒爬起來立馬給了我一腳。

 

我痛哼一聲，我的褲腿上赫然多了一道印子。

 

如今經濟下行，不少員工都要被裁，而我，隻是他們試探員工底線的開端。

 

我氣憤不已，這些天我日夜加班他們看不見，隻知道盯著我的一舉一動使勁找漏洞。

 

我從地上撐起身來，看向財務：「我不管你們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我隻想知道，為什麼我的年終獎沒有了，還有離職補償，你們最好是給我解釋清楚！」

 

「你們是沒有學習勞動法嗎？」

 

人事嘲笑著推了我一把，「大哥，你搞清楚，自己什麼德行不知道嗎？有點錢拿就感恩戴德吧，老板對你多好，還給你留了幾千塊給你回家過年當車費，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

 

我嗤笑一聲，感恩之心？

 

十年，整整十年，到了最後連擁有真相的權利都沒有，他有個屁的感恩之心。

 

這件事，但凡領導願意徹查，願意多點信任，他不會落到如此下場。

 

「哎呀，趙工怎麼這麼可憐啊，結個工資而已，在這裡吵什麼架呢？要是把財務人員都嚇著了，我們的工資都晚發了可怎麼辦呀？」

 

王慶來了。

 

好一個倒打一耙。

 

我看向他：「我隻是拿回我應有的東西。」

 

爭吵聲越來越大，吸引了不少員工的側目，而趁現在，王慶準備徹底地把我釘S在恥辱柱上。

 

「嘖嘖，趙工，你不會是睡覺把自己睡傻了吧，誰才是公司的最大功臣你怕不是忘記了。」

 

「這些年要不是我幫你，你能坐到如今的地位嗎？」

 

「要不是我，你隻是一個拿著幾千塊月薪的基層員工。」

 

人事趁機附和：「王工說得太對了，就該讓這種濫竽充數的人滾出公司。」

 

我不禁覺得好笑，這麼多年了，他外出應酬喝酒，是把腦子喝壞了嗎。

 

他自己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謊言，現在還真的當真了？

 

王慶找財務拿了一沓現金，直直地甩在我的臉上：「滾吧，趙大工程師。」

 

所有人都在看好戲，看著我被羞辱。

 

其中幸災樂禍的人當中不乏裁員名單上未公布的人。

 

我眼神冰冷，任由現金散落一地：「我要找領導要個說法。」

 

王慶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在我耳旁嘲諷道：「這，就是領導的意思。」

 

而後，他拍了拍我的臉，便得意地離開。

 

我站了很久，久到財務開始催促，臉上的疼痛感消失，想到還在農村老家等著我回家過年的年邁父母，我彎下身撿起一地的現金，帶著東西，離開了這個我傾注十年心血的地方。

 

4

 

我抱著紙箱，坐著公交車一路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這些年，父母身體越來越差，我不得不拿出大半的工資給他們治病。

 

長久以往，自己連輛車，連個房都買不起，隻能長年蝸居在這出租屋當中。

 

我不能失去經濟來源，隻能打開招聘軟件準備找下一份工作。

 

我聯系了不少的 HR，馬不停蹄地開始找工作之旅。

 

這麼多年的工作經驗，我有自信能找到一份尚可的工作。

 

但沒想到，足足兩個月，我沒有收到一份 Offer，全是「抱歉，您不適合」，「抱歉，我們有更好的人選了」。

 

快過年了，我竟成了失業人潮中的一員。

 

雖是被公司裁員，但是我的工作經驗擺著那裡，能力擺著那裡，為什麼沒有公司願意錄取我？

 

後來，我才知道。

 

LM 公司的官博上，竟然發了一則聲明。

 

一則，我的「罪行處罰」聲明。

 

上面揭露了我的種種劣跡，還有不少自稱公司員工的在下方揭露。

 

我被拉入了公司黑名單。

 

這下，不會有公司還會願意要我了。

 

王慶，這是想要徹底斷了我的路。

 

5

 

「兒啊，你爸爸又在咳嗽了，醫生說需要準備五萬塊錢……」

 

我望著漆黑的窗外，吹著冷風，看著銀行卡僅存的五萬三千塊錢：「媽，我一會兒就把錢給你們匯過去。」

 

「先不說了，領導又讓我加班了，先掛了哈。」

 

沒等對面說完，我連忙掛斷了電話。

 

我害怕再晚一秒，被對面聽出端倪，畢竟這個出租屋實在不隔音。

 

把錢匯過去之後，媽媽接著發消息：「兒啊，如今你年齡也不小了，你工作待遇也不錯，這次回來你王阿姨給你介紹了個姑娘，脾氣好，長得也不錯……」

 

面對這樣的催婚，我頭疼不已。

 

「知道了媽媽，我會去相親。」

 

身上僅存三千塊，我在這個城市已經不能生存下去了。

 

工作找不到，我隻能暫時隱瞞我被裁員的事情，隨著人流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6

 

剛一到家，就被媽媽拉著去相親。

 

來到相親目的地，我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等著姑娘來，在此過程中，真的很尷尬。

 

「學長！」

 

聞聲，我一愣，隨即抬頭。

 

一個長相優越的女孩坐在我的對面，埋頭敲代碼的時間太久，讓我一時想不起眼前這人是誰。

 

「學長，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林優！南大，金融管理三班的林優！」

 

眼前姣好的面容逐漸和記憶中灰頭土臉的臉龐重合。

 

我恍然：「原來是你啊，當時比賽觀眾席上給我打氣的女孩！」

 

「這麼多年過去了，學長還是這麼優秀。」

 

我一愣，而後落寞地笑，她現在還以為我在大公司當工程師呢。

 

大學時期，我依舊屬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理工男，女孩這種生物對我來說更是絕緣。

 

但好在我似乎長得不錯，桃花一直也沒斷過，隻是我太直男，沒有理會過。

 

隻有林優，是屬於怎麼拒絕也不肯走的人。

 

特別是，在一場軟件設計比賽上，她一嗓子讓我記了她幾年。

 

我垂眸：「說笑了，其實是我沒有給王阿姨說清楚，前不久我才被公司裁員，現在屬於失業狀態。」

 

林優感到驚訝：「誰竟然敢裁掉學長？」

 

我失笑：「你怎麼就不質疑是因為我的工作能力？」

 

「哼，我還不信學長你嗎？當初一鳴驚人拿下金獎，多少公司朝你拋出橄欖枝，誰知道你一畢業就跑到了一個小公司。」

 

我想了想，當初拒絕一眾 Offer 跑到一個小公司，可能是因為當時那位 HR 的豪言壯志的毒雞湯吧。

 

我也是被點燃熱血進了最初的 LM 公司，出眾的能力在漫長的歲月裡逐漸被他人剝奪。